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林叙白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濕,那一幕看得她心裡一陣說不出來的難過。
雖然這麼多年,她時時刻刻記得步入江海大學生物系課堂的那天——所有老師都在告訴他們,不要将自己的憐憫心帶到實驗室裡,她也一直秉持着。
而如今,那母猴不斷祈求,蹼狀爪子時而合十時而去撫摸腹部的凸起,林叙白實在無法做到冷漠,恐懼和悲憫,幾乎占據了她的全身。
一旁的溫霁和也沒有好到哪去,大汗淋漓的臉上連唇色都淡落下去。
實驗的操作台上還擺放着實驗終端,它突然嗡嗡作響,片刻之後便強制彈出了全息投影。
李博文的虛拟形象懸浮在毒霧彌漫的實驗室,平日裡和藹可親的小老頭,此刻整個人都掩埋在黑色的光影中,金絲眼鏡泛着陰冷的光,他的聲音同樣冰冷,透過艙門,傳到暫時處于安全區的兩人耳中。
“林叙白,溫霁和,你們違規調閱加密文件的記錄已經被上傳至江氏藥業董事會。”
他的投影伸手拂過正在溶解的猴屍,“現在立刻從西側備用通道離開,三分鐘後這裡會變成高級生化禁區。”
備用通道的閘門在他們身後轟然落鎖,林叙白聽見聯通實驗的門正被納米機器蟲啃噬門禁電路。
“快走!”溫霁和邊喊着邊毫不猶豫地往外沖,而林叙白則快速從一邊的櫃子中開鎖,拿出自己的手機後緊緊追上跑在前面,此刻卻停下等她的溫霁和。
“你幹什麼去了?”
溫霁和的語氣裡滿是焦急,林叙白邊向他跑着,邊動手揮了揮手中的個人終端。
林叙白必須将這裡發生的事情告知陳鋒,而手機可能是她此刻唯一的機會。
三百米、兩百米、五十米,下一個逃生門就在眼前,兩人狂奔過最後的走廊時,溫霁和卻突然踉跄着撞上防火櫃。
“怎麼了?!”林叙白慌忙撤住步伐,扶上溫霁和時。
“疼……”在溫霁和半遮半掩的手心下,林叙白清晰地看到他的頸動脈處不知何時貼着一片薄薄的銀色金屬箔,正以規律的頻率閃爍着詭異的藍光。
“這是……認知監測貼片?”林叙白冷靜的聲音在此刻變了調,上揚的語調讓氣息都不穩。
這些本該嵌在防護服内襯的神經傳感裝置,此刻像寄生水蛭般吸附在溫霁和的皮膚上,不僅如此,貼片與肌膚相連的邊緣甚至已經長出毛細血管狀的金絲紋路。
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防火卷簾如同瀑布般接連墜落。在最後一道閘門關閉前,林叙白回頭望見翡翠毒霧中浮現出巨幅全息投影——正是實驗猴用摩爾斯電碼破譯出的江明誠演講視頻,西裝革履的投影正在毒氣與火光中輝映。
這一切都是江明誠搞得鬼,他要借他們的手,把罪惡延續。
防火通道的應急燈将林叙白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長條,她的手指快速敲打着手機屏幕的鍵盤。
蜿蜒曲折的通道讓他們筋疲力盡,在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中,林叙白無法集中注意力将消息傳遞,直到準确定位的最後一字打完她貼着冰涼的金屬門按下發送鍵。
文字很快發出,而緊跟其下的手機屏幕上的進度條卡在97%——幾分鐘前他們還在實驗裡,林叙白用實驗終端私自拍攝了一些實驗數據和那些詭異現象的視頻發送到自己的終端,而此刻這些視頻正在與某種數據清除程序做着角力。
“陸警官,江氏藥業在用活體大腦做量子記憶刻錄......”語音訊息條突然被尖銳的電子噪音打斷,林叙白下意識将耳朵捂住,又擡眸循聲望去,走廊盡頭的通風口竟突然爆開,金屬的栅欄被腐蝕潰爛,銀灰色機械納米蟲此刻正如潮水般湧出。
這些六足機械飛過之處,便将金屬牆壁蝕刻成惡心的蜂窩狀,連防火塗層都因為其駐足而騰起幽藍磷火。
溫霁和的聲音從樓梯井下方傳來,“林叙白!它們不僅要銷毀實驗室!還要銷毀整座實驗樓!”
他脖頸上的監測貼片正在滲血,那些金色紋路一路擴展,已經蔓延到了耳後,“我們的實驗數據怎麼辦?!我去地下車庫找原始數據盤!”
“去!”林叙白已經顧不得溫霁和了,辛辛苦苦兩年的實驗數據他們要,Lethe-9背後的真相他們也要。
林叙白此時正在六樓的通道裡,她轉身撞開安全門,卻在撞開的瞬間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掀翻在地。
六樓檔案室的钛合金門框正發出熔化的紅光,三隻拳頭大小的機器蟲正用激光切割門禁系統,被林叙白的聲音挪開了注意,正張牙舞爪地朝她飛來。
林叙白向後退了幾步,她壓下快得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環顧四周,看見了安全門邊上的滅火器裝置。
她沒有絲毫遲疑,一鼓作氣,将保險打開,取出液氮滅火器,端起,摁下開關,終于,在噴湧的白霧中,沙沙傳來金屬脆裂的聲響。
手機突然震動,陸鋒的加密頻道終于接通,“林叙白,你傳來的視頻在自動降解!”背景音裡傳來急促的鍵盤敲擊聲,“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我需要時間!”林叙白邊回應着,邊擡腳穩穩踹開變形的檔案室大門,納米蟲燒灼的焦糊味裡混雜着紙張碳化的甜腥。
這裡會有的,關于江氏藥業的秘密。
林叙白在檔案室中穿行,目光炯炯,掃視過每一排防磁保險櫃,直到她看見櫃門上的江氏藥業LOGO。
當她的虹膜通過驗證時,櫃内突然噴出淡粉色氣體——是Lethe-9的神經阻斷劑。
“糟了……”林叙白快速偏轉腦袋,在知道已經無濟于事時,她在混沌中看見了那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