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在煙霧中自動激活,江明誠的虛拟形象從燃燒的文件堆中浮現,“還算有些長進,江霂,很高興你找到自己的記憶墳場。”
他的投影雙手開合着,像神明施舍如蝼蟻的人類般,字字句句中盡顯悲憫,“但可惜了,阿霂,你還是太魯莽。”
檔案室的牆體突然坍塌,納米蟲組成的銀色巨浪将防火卷簾吞噬成鐵水。林叙白抓起保險櫃裡的黑匣子塞進防火袋。
“沒有時間了!”陸鋒的吼聲混着電流雜音傳來。
林叙白撞碎落地窗的瞬間,看見溫霁和的跑車正在樓下草坪甩尾漂移。她懷中的黑匣子和兜中的手機突然開始高頻振動,冰冷的機械女音正報着生命的倒計時。
是自毀系統。
混沌的記憶讓林叙白頭痛欲裂,她拼盡全力将好不容易拿來的證據和終端重新扔進火海裡,溫霁和在樓下組織安保拉起救援床,“快跳!要炸了!”
林叙白沒有遲疑的時間了,她鼓足勇氣一躍而下,在下墜的失重感中,耳畔的風聲呼呼,她依稀看見納米蟲群在窗框處突然集體懸停,折射着詭異的虹光。
轟得一聲巨響,整棟大樓的玻璃幕牆在同一秒炸成晶霧。
下墜感讓林叙白起了耳鳴,有一種推背力減緩了她落下的速度。
她覺得很奇妙。
總聽人們說,想要跳樓自殺的總會在跳下去的時候萌生“生”的希望,心中全然沒有對死亡的渴望,隻有恐懼。
但林叙白感覺不是,談不上渴望,也談不上恐懼。
她半眯着眸,看爆炸的碎片零零碎碎從她的身旁掉落,有幾瓣尖銳劃過她的胳膊。
她不想死,因為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來解決。
身子落在柔軟彈性的救援床上,暈眩的頭腦讓她已經看不清周圍人的模樣,溫霁和焦急的臉龐在她的身前晃動,她被放在擔架時,眸子還無法完全聚焦。
“數據盤……”她抓住身邊溫霁和的手臂,喃喃地問着。
“在,在車裡,我找到了。”溫霁和安撫着他,手指輕擡落在不遠處的轎車上。
而正是這一望,突如地爆炸,火焰瞬間吞噬整台車,沖擊着現場所有人的視野,在林叙白棕黑的瞳眸裡,火焰熊熊燃燒,毀滅了一切希望。
Lethe-9,在此刻,仿佛夢境一般缥缈,在世間,在林叙白和溫霁和的世界裡,仿若沒有存在過。
實驗組的研究員不會把保密資料私自帶走,溫霁和停在實驗樓負層的車,也是應急車,裡面裝着最後一份原始數據盤,它沒有了,那麼一切都如黃粱一夢。
任務失敗了。
林叙白閉上了眸,這兩年來,他們的心血白費,她隐匿着記錄着每一次特殊實驗數據,暗中觀察所有的不對勁,她知道檔案室的位置,知道證據就被藏匿在此,而一切近在咫尺,卻毀于一旦。
其實,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失敗,是她早已明了的既定事實。單憑現在的她無法抗衡江明誠,江氏藥業的水太深。
擔架被擡起,林叙白恍恍惚惚睜開眸子,藍天白雲下,她擡起自己的胳膊,那一道道劃痕,還咕咕得滲着鮮血,在陽光中呈現美麗的色調,高擡的餘光裡,高挑的白衣女人站在不遠處駐足,烏泱泱地在她前面來了許多穿着制服的人。
有警方,有消防員,有醫生,還有媒體。
那漂亮的金發女人身邊,正是不久之前,林叙白通話中的男人,他點頭哈腰,似在跟她說着什麼。
陳鋒……李博文……江冉……
什麼啊,原來到頭來……都是騙子嗎?
憤怒還是絕望,林叙白也不知道什麼情緒,她劇烈地掙紮,竟然從高擡的擔架上墜落。
疼痛讓她清醒了片刻,直到手忙腳亂扶她的醫護中夾雜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江冉……”林叙白咬着字眼,中午的溫情在此時已蕩然無存,她擡起眸來,卻見那人美豔的面容下,噙着不易察覺的笑意。
江冉俯下身,手指勾勒林叙白沾上血污的臉頰,她輕柔地拂過,“讓林小姐受苦了。”
被擡走前的最後一眼,是媒體圍繞着江冉。
“江總,所以按照您說的,是實驗大樓裡的AI操控系統崩壞,引發的自毀程序嗎?”
“是的,這是我們的疏忽,江氏藥業不會推诿責任,定全權跟進,照顧本次遇難的研究人員,給他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