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瑄又把窗戶打開,讓空氣流進屋子裡,“我那是…自願的……”
“你好大的膽子,還說自願的!我們把你養這麼大,對你從來都是百依百順,你卻給别人下跪?!”
“我愛她啊!我舍不得她走!所以…所以我才…我才做了那種事情……”
“她愛你嗎!愛你的人會讓你做出這種事情嗎!”又是一聲質問,語言穿透了門扉,直擊到心靈之中。紀如瑄的母親終究還是不想撕破臉,沒有直接聯系林潇然,但誰能想到她就在門後聽着呢?
這一聲質問,好似一杆帶着倒鈎的叉子,插進林潇然的心髒,刺穿她的脊柱。要把她的靈魂掘出來,好好地看一看,看她是不是能受得住這句天罰。
林潇然捂住自己的腹部,早餐她根本沒有動幾口,胃部現在空落落的,連帶着同樣身為消化系統的膽囊一起抗議。
那股放射性的疼痛,與她心靈上的疼痛,融合在一起,扭曲着糾纏在一起,攪動她的胃部與心髒。
她把身子縮起來,右手手臂因為長時間懸在半空,還有冰涼的藥物影響下,有些感到酸麻與寒冷。隻剩下左手還可以使用,用力按壓住腹部,期望能夠好上一些。
左手皮膚上的針眼還留着血痂,宛如一枚正在瞪着她的赤色瞳孔。
愛你的人會叫你做出這種事情嗎!
林潇然又回想起那年夏天發生的事情,紀如瑄的眼神烙印在她的心上,下跪的模樣是一尊矗立在她思緒之海中的雕像,讓她永遠也忘不了,每晚做夢都是這件事情。
一樁悲劇,由她親手選擇的悲劇。
而如今,被傷害的人還在一遍一遍地為她開脫,為親手殺害自己愛情的兇犯說着諒解詞。
林潇然想從門口離開,但是雙腿不聽使喚,硬是要把她限制在原地,讓她接受對自己的全部處刑。
“她也是另有隐情…潇然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在一口一個潇然的叫着,還有這次!我都在網上看到了,你又在被她欺負?!”
紀如瑄手扶住窗台,想了想,“那是我不小心絆倒的,她替我擋了一下掉下來的雜物。”
“你又!唉……”紀如瑄的母親長歎一口氣,也把嚴厲的話語收起來了一點,“紀如瑄,你從小到大,所有事情我都順着你,但是這件事,我絕對不能按你的意願來。”
“什麼意思…媽你在說什麼……”
“你找别人也好,自己單身也好。林潇然,這個女孩,我絕對不允許,她踏進我們家門半步!”
紀如瑄手指摳緊窗台邊緣,牙關咬緊,“媽,你這麼說,對我和她都不公平!我要一個理由!”她才發現自己可能喊得有點大聲了,又壓低了聲音。
“理由?好……我給你一個理由,能逼迫你做出下跪的事情,沒有緣由的絕情分手……”紀如瑄的母親停頓一下,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你現在又找到她了,她在我眼裡,不可能有名分,我也絕對不可能讓她進家門。就這樣。”
紀如瑄的電話被挂斷。
林潇然她早就知道的,紀如瑄跟家裡關系十分好,父母都很愛她。當初兩人的戀情,她家裡也知道的,但是沒說什麼,表示默許了。
但如今,林潇然自己做的事情,把自己推向了火坑。在紀如瑄家裡人的眼裡,她就是一堵爛泥做成的牆,一直攔在紀如瑄的面前,不讓她走自己的人生路。
紀如瑄完全可以跟家裡人反抗,帶着她走,憑她的性格,絕對會選擇這一條路。
在紀如瑄眼裡,林潇然不是待選項之一,而是必選項。
但是林潇然怎麼舍得呢?她不可能舍得讓紀如瑄選擇打破圓滿,迎接殘缺,隻為與支離破碎的她契合。
她必須做出選擇……
林潇然從門口站起,慢慢地移動回床邊,坐在床沿上,等着紀如瑄從洗手間出來。
她趁着間隙把剩下的早餐一股腦的塞進胃裡,裝作自己已經吃飽的樣子。
“咳咳……”林潇然用力咳嗽了兩聲,用手捂着嘴邊,“紀如瑄,你是不是又在吸煙……”
她朝着洗手間的方向喊了一聲,看着人影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才把門拉開。
“嗯,剛打電話的時候,在廁所吸了一根煙…抱歉,煙味嗆到你了吧。”紀如瑄露出道歉的表情,把屋内的窗戶也打開,繞着床走了一圈。
“是嫌我身上的二手煙味不夠重嗎……”
“當然不是,我怎麼感覺輸液架位置動了呢?”紀如瑄皺了下眉,又舒展開。“應該是我看錯了。”
“嗯……我一直在吃早點……”
紀如瑄沒有說話,又坐回了椅子上,與林潇然拉開距離。
林潇然也往後退了一點,跟她把距離拉得更大一點。
兩人同時擡頭,看了看對方,又看向兩人中間拉開的距離。其實紀如瑄直到林潇然在偷聽,她看到了門口的黑影,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她和她都必須做出選擇。
但是果斷的選擇隻需要有一次就夠了。
以後關于對方,兩人隻會做出猶豫的,糾纏的,無法割舍的選擇。
還有一點點希望,就算兩人要無數次的分離,無數次的互相疏遠。
但是兩雙手也總會一次又一次牽在一起。
這就是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