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然把桌子上的塑料袋塞進紙杯裡,用力地怼進去。右手手指彎曲起來,攥住整個杯子,針頭處和手腕處的傷痛抓撓着她的心,但已經無所謂了。
杯子被丢進垃圾桶,看着桶内被倒掉的食物,各種食材混合在一起,散發出複雜的味道。上面漂浮着剛扔下去的豆漿杯,躺在這一攤固體物上面。
“……”林潇然沉默地看着這一攤東西,沒有說出話。
“你要是想吃新的,我可以讓人為你重做一份。”紀如瑄把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遠遠地站在門口處。
她一進來就看見林潇然盯着桶裡的東西,是她前天晚上讓家裡的保姆特意的做的,“你想要我做什麼,直接跟我說就好。”
林潇然轉過頭看向她,紀如瑄把外套搭在小臂上,就站在門口處一動不動。看到她回頭,才從頭上把帽子口罩和墨鏡拽下來。
“我現在可以靠近一些了嗎?”紀如瑄就站在原地,等待着她下達指示。
“你身上是不是還有煙味?”
“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林潇然又把頭扭回去,盯着桶裡的東西,“這些東西……”
“我去丢掉。”紀如瑄走過來,把垃圾桶袋子拎起來,系好。“是有一點礙眼了。”她站起身,背對着林潇然走開,腳用力地在地上跺了兩下。
“我覺得不是礙眼,是有點惡心。”
紀如瑄停在半路上,背對着林潇然,把手裡的塑料袋從拎在右手上,又移到了左手。她把臉側過來,盯着林潇然,目光刺在她的身上,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兩人中間的距離越來越大,病房的門隔絕了外部的喧鬧聲,也許是誰的家屬吧,哭着喊着從病房門口經過,隻留下了悶悶的幾聲傳進來。
紀如瑄轉過身看她,低着頭,牙齒狠咬着下唇,指尖将垃圾袋攥得死死的。“是,我也覺得很惡心。”她松開自己的唇,用力地深呼吸。“我會把它扔掉,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了。”
“沒有了?哈……”紀如瑄垃圾袋的提手都攥破了,用力地揉搓着在手裡的碎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林潇然。”她把頭擡起來,眼神再次對上。
“我在想什麼?我在想你給我添的麻煩,讓我差一點葬送了自己的演藝生涯……”林潇然皺着眉,嘴角顯出一絲不耐煩,“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怕你下一次再給我惹出些什麼麻煩。”
紀如瑄嘴角彎了彎,挑起一邊眉毛,“你知道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嗎?”
“什麼話?我不想聽……”
“好,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紀如瑄把身子轉回去,拉開門,提着垃圾離開了。
這次,房間終于回到了隻有一個人的狀态,她親口親手,将紀如瑄将自己身邊驅離,趕走。
林潇然躺回床上,将被子蓋過頭頂。
黑暗與消毒水的味道吞噬了她,但她的心卻平靜不下來。心髒好像被下了一道情緒魔咒,紀如瑄過來的時候,就會高興,而,她離開的時候,又會感覺到悲傷。
“你不能這樣…林潇然,你絕對不可以……”她低聲告誡着自己,耳邊的聲音被被子擋住,隻剩自己的呼吸聲。
無聲無光的環境會讓人感到恐懼,林潇然不懼怕任何事情,隻怕紀如瑄會因為她而出半點差錯。
她感覺床邊圍了許多人,都是她自己,都在俯視着床上的她,用眼神化作利劍刺向她。
“隻要放棄一次。”
“放縱自己一次吧。”
“你為什麼不願意委身于她呢?”
林潇然把被子裹得更緊了,胃部再次疼痛起來,痙攣與扭曲的感覺讓她腦子有些不清醒。
“你不應該這樣,你親口将她攆走,她又做錯了什麼呢?”一個她俯下身來,湊近她的耳邊說着。
“她很愛你,你也很愛她。你為什麼不願意好好說話呢?”另一個她跪坐在床邊,輕輕捏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指。
叮咚一聲,是床頭櫃上的手機傳來了信息提示音。
“你知道她不會放棄的,對吧?”一個她趴在身上,像條毒蛇一樣将她死死勒着。
林潇然受不了這些聲音,她把被子掀開,大口大口喘着氣。
她翻過身,手指在碰到手機的前一刻又縮回來。她把左手放在胸前,眼睛卻一直盯着手機。手機的屏幕上顯示着時間,還有一個小小的信息提示。
如果能用生命替代悲傷,她的人生除了紀如瑄,别無他求。
她用膝蓋在床上蹭過去,一把抓起手機,點亮了屏幕,看到上面的信息提示。是來自紀如瑄的信息,隻有小小的三個字。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