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搖搖頭，表情無奈且好笑：“什麼呀，悟真是小孩子，竟然因為這種話生氣。”

“因為是傑說的，如果是别人，我才懶得理。”五條悟鼓着臉說道，順手摘下眼鏡，将其放到桌上。

夏油傑聳了聳肩，并不打算對這句話發表感想。他拍了拍被坐皺的衣角，起身走向廚房：“我打算做個味增湯之類的填填肚子，悟要來看看嗎？”

正準備坐在椅子上的五條悟眼前一亮，興緻勃勃地跟着夏油傑一起鑽進了廚房：“要！我可以給傑幫忙！”

……

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能幫什麼忙呢？

三分鐘後，東摸摸西碰碰的五條少主被自家摯友嫌棄地推離竈台趕往案闆。

“悟就負責切東西和打雞蛋液好了。”夏油傑一錘定音。

對此并沒有什麼不滿的五條悟興緻高昂地舉起刀具開始了自己的幫廚生涯。然而，僅僅過了幾分鐘，五條悟便在自己的一番操作下結束了這一還未出發便已失敗的旅程。

洋蔥辛辣的氣味熏得人眼睛又澀又疼，沒有經過泡水處理的切割行為更是大大刺激了這一氣味的散發。五條悟因此感到一股陌生的濕熱在眼角醞釀。他吸吸鼻子，感到了些許茫然無措。

或許是五條悟忽然的沉默乖順讓夏油傑感到古怪，又或者是空氣裡洋蔥的氣味提醒了夏油傑敏感的神經，他連忙轉過身來看着五條悟。

“悟，你的眼睛……？”夏油傑的餘光注意到一旁案闆上切了一半的洋蔥，“洋蔥要在水裡切啦，悟。”

夏油傑連忙洗了手又擦拭幹淨，拉着五條悟走近水池，用清水幫他擦了擦眼睛周圍。夏油傑低聲寬慰着，話語裡帶了些寬慰的調侃：“悟果然是大少爺，難道以前都沒有見過洋蔥是怎麼處理的嗎？那會這樣也不意外嘛。”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戳中了五條悟的神經，原本隻是眼尾微微泛紅的眼睛頓時紅了一圈，看起來有種說不出原因的氣惱與委屈。

五條悟也的确感到有些氣惱與委屈——氣惱的是他不知何時出現的對夏油傑太過超過的占有欲，委屈的是自己需要克制着對夏油傑産生的古怪的尚未弄清的情緒。

“不想傑說我是少爺。”五條悟眨了眨泛紅的眼睛，“想要傑看我，不想要傑看别人，可是傑不應該不看别人。”

被清水打濕了眉眼的白發少年垂着頭看向自己的摯友，神情低落像做錯事後蹲在家門口看着飼主的濕漉漉的狗狗。他低聲說着自己的苦惱，語氣苦悶又小心。

“傑是我的摯友，可是傑不是所有物，傑是自己，傑可以和别人一起做事情，但是不想離開傑，所以和傑一起做。”五條悟說。

作為五條家盼了幾百年才出現的六眼，五條悟自小想要得到什麼，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得到。因此，在遇見夏油傑之前，五條悟是名副其實的被寵壞的大少爺。大少爺當然有權利獨占自己喜歡的任何東西，當然有理由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但在遇見夏油傑之後，五條悟就不再隻是五條家的少主，咒術界的六眼。五條悟是悟，是夏油傑的摯友，是同夏油傑一起的“最強”。

五條悟不可能讓夏油傑做他不想做的事。但在昨晚，在感受過與夏油傑足夠貼近的距離時，五條悟發現，他竟然開始不滿——不滿夏油傑也許會與其他人同樣貼近的這一可能。

這不屬于朋友該有的占有欲。

縱然沒有上過普通學校，五條悟在來到高專前也經曆過禦三家的傳統家庭教育。他當然明白朋友間的占有欲不該這麼強烈，可他暫時并未弄清這種情感的來源究竟是什麼。

因此，他選擇克制。

可五條悟向來不是個擅長忍耐的家夥。

“看到傑不理我，我就好難受。”五條家被寵壞的六眼紅着眼睛，語調委屈綿軟得像京都三月的雨，“但是，好奇怪，傑明明不是玩具，不想那樣對待傑，但是好讨厭傑不看我，好奇怪……”

少年剝解内心的話将夏油傑整個人震在原地，隻聽見心跳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響。

……什麼啊，原來是這樣嗎？

夏油傑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的眼眸：“這很正常，悟，不必難過。”

他聽見自己平穩的聲音說道：“因為我們是摯友，所以悟會吃醋，是對摯友的占有欲，是很常見的事哦。”

夏油傑擡起頭，溫柔地笑了笑：“畢竟我也很讨厭悟和别人太近，沒辦法，對摯友，就是會有些小心眼的。”

五條悟眨了眨還泛着紅色的眼睛，目光順着夏油傑因動作而來回擺動的劉海顫動了幾下。他抿了抿唇，總覺得夏油傑的話中有些問題，卻又覺得這話合情合理。于是，他點了點，讓夏油傑知道自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昨晚開始便堵住了自己心緒的情感問題驟然解決，五條悟感到了久違的輕松。這使他那顆能夠思考世界上最複雜數理問題的大腦再次開始運轉，并成功使他注意到先前被他選擇性忽略的當下慘烈事實。

五條悟将視線默默投向水池，一言不發。或許是沉默的時間久了些，一直關注着他的夏油傑也不免順着五條悟的目光看去。

——水池裡是不幸被打翻後還沒來得及處理的雞蛋液與碗。

“啊。”夏油傑幹巴巴地出聲說，“得重做了呢。”

五條悟眼神認真地看向夏油傑眼底，态度真摯誠懇：“是我的錯。”

夏油傑搖了搖頭，擡手捋了捋對方被打濕的發絲：“是我忘記告訴悟怎麼處理洋蔥的，所以不是悟的問題。悟怎麼會覺得是你的責任呢？難道因為是悟，所以就是能做到的嗎？好傲慢啊……”

“再說了，是我想吃東西來着，悟不用對此負責啦。”

夏油傑眉眼含笑，語氣輕快，可五條悟卻突然有些委屈又惱火。

他歪了歪腦袋，不再糾結于心底奇怪的悸動，雙手捧起夏油傑的臉龐：“但是我們是最強的，我們是……是搭檔吧？傑的事就是我的事啊，為什麼我不可以對傑負責？”

金色的眼睛因這句話猛然睜大，而後被柔和的情感填滿：“……嗯，悟和我，是摯友呢。”夏油傑淺淺笑着，停頓幾秒後，又開口說道：“不過，悟根本就不會做飯，現在可是負不了責的哦？”

五條悟理直氣壯地揚起下巴，眼睛裡白霧散去露出閃亮亮的藍色：“那有什麼關系？我可以學啊，反正我是天才，學什麼都快！”

夏油傑挑了挑眉，懷疑地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直到五條悟白淨的臉變得有些氣鼓鼓，才緩緩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