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遙此刻正在準備路上吃的幹糧,搜索到原身記憶中有沈氏家傳的胡餅做法,正适合當下的這個情形,自然就成了她的第一選擇。
攪拌好餡兒後,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将案上一個倒扣的木盆掀開,取出裡面靜置醒發的面團。提前和好的面經過三揉三醒後,已經得到充分的松弛,變得又柔軟又光滑,用它做出來的胡餅也會更加松軟可口。
用手抓了一小撮面粉灑在面闆上,尹遙将面團鋪在上面,手掌快速翻飛之下,面團被搓成長條,她又利索地将長條均勻分成一個個拳頭大小,再拿起擀面杖,将它們刷刷刷快速擀成臉盤大小的原型,最後再将四邊向内卷起捏牢,以便後續能夠圍住餡兒料,如此一番操作,一個個胡餅胚子便已制作完成。
處理完餅胚,她沒急着往上鋪羊肉餡兒,而是先打開了竈台一側的窯爐。
那窯爐乃是泥制,下面呈圓桶型,約莫有兩尺來寬,上面則收窄接入煙囪,底部還有個口子可以填柴,是沈娘子之前特意請工匠定做,專門用來烤制胡餅的。此時這窯爐的内壁上,正貼着一圈圈剛烤好的胡餅,散發出陣陣香氣。尹遙用夾子一個個夾了出來,平攤在旁邊的桌案上晾涼,方便一會兒路上攜帶。
她專門留出來一張,仔細地用幹淨的樹葉包好,轉身彎下腰來遞給了坐在門口的尹七娘,輕輕敲了下對方的小腦袋,笑道:“喏,這是你最愛吃的甜胡餅,趁熱吃吧,小心燙!”
“哇,謝謝阿姐!”尹七娘方才五歲,正是喜愛甜食的年紀,她跳起身來接過,迫不及待便“咔嚓”咬了一口。
“嘶……好燙!”她吐了吐舌頭,邊用手扇風邊道:“但是好好吃!又香又酥又脆!”
“阿姐你也吃!吃!”尹七娘邊吃着邊用手掰了一小塊,上前踮起腳送到尹遙嘴邊,大大的眼睛裡冒出大大的疑惑,“阿姐你這餅,怎麼好像比阿娘做的還好吃啊?”
“是嗎?”尹遙笑着側過頭,任由尹七娘将餅塞到她口中,微微咀嚼了兩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同于羊肉胡餅,這甜胡餅乃是用不發酵的面團所制,揉面時加入了胡桃仁兒,擀成一個個巴掌大薄薄的餅胚,上面也未放肉餡兒,而是在素胚上塗了一層糖水,又均勻地撒上胡麻,經過一番烤制後,将面團内的水分蒸發掉,這甜胡餅就烤好了。
按照沈娘子的方子,甜胡餅中加入胡桃和胡麻,烤制後會激發出撲鼻的香氣,咬一口更是香甜酥脆。隻不過沈娘子以往在餅皮上所塗的一直都是饴糖水,這雖然控制了成本,甜味卻比較單調,多少有些可惜,尹遙這幾日也在思索改進之法。
昨日她正巧碰到個路過的蜂農,看對方的白蜜品相不錯,便索性掏錢買了一小罐。所謂白蜜,乃是結晶的椴樹花蜜,其香味格外濃郁,營養也十分豐富,是蜂蜜中不可多得的佳品。
今日烤餅時,她便試着将饴糖水替換成了蜂蜜水,因此這胡餅除了甜味以外,還多了些蜂蜜的清香,味道又更上了一層樓。雖然蜂蜜比饴糖貴了不少,但尹遙向來信奉一分價錢一分貨,在食材上很是舍得,因此仍是覺得物有所值。
不過嘛,作為一個無肉不歡的肉食愛好者,甜餅雖美味,尹遙卻更期待那熱乎乎、油汪汪、香噴噴的羊肉胡餅啊!
再次回到案闆邊,她将拌好的羊肉餡兒盛到餅胚上,細細抹平壓實,這樣烤好的肉餡兒才不會掉落下來。又挨個在上面塗了層薄薄的油脂,最後捏起一小撮胡麻,擡手均勻地灑在每張肉餅上。
然後她再次打開窯爐,将這生的羊肉胡餅放了進去。鋪了肉餡兒的胡餅,便不能如同方才一般貼在爐壁上,而是像烤披薩一樣平放在生鐵網上,一層層架起來烤制。
這一爐餅差不多要烤一刻鐘,在等候的時間裡,尹遙也沒閑着,又開始見縫插針地收拾起竈台,這也是她多年下廚養成的好習慣。
清洗面案、刀具、鍋碗瓢盆;将廚房内的油鹽醬醋、調制好的醬料等一一裝入匣子中;已經晾涼的甜口胡餅,則是摞在一起,用布包好;又将方才洗好的刀具擦幹,小心地收拾到一個皮袋子裡,這可是沈娘子留下來的。
其實尹遙在現代的經曆也跟尹三娘差不多:自幼喪父、母親獨自把她撫養長大,後來母親也去世了,她便成了個孤家寡人。接收了尹三娘的記憶後,她自然能感同身受,對沈娘子也就有了種天生的親近與尊敬,對其留下來的這套刀具也是十分珍惜。
不過與上一世不同的是,這輩子她還多了個妹妹,更不用說還有外婆和舅父——她再也不用獨自一個人生活了,她有了血脈相連的家人。
想到這裡,尹遙心中一歎,暗自對原身母女承諾道:沈娘子,尹三娘,我一定會好好生活,照顧好妹妹,你們放心吧!
待到她收拾得差不多,這一爐羊肉胡餅也烤好了,尹遙停下思緒,利索地打開窯爐,烤羊肉的香味兒撲鼻而來。她将鐵網連胡餅一同取出晾着,可惜這會兒沒時間吃,隻得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又将方才收拾好的東西抱起來,帶着妹妹往院門方向走去。
院門口正停着輛一米多寬的馬車,雖然稱不上華麗,卻是十分齊整。一名年輕男子正院裡院外地忙活,将十餘個大小箱籠一一搬上馬車,大的摞在車廂後面,用麻繩仔細捆紮好,小的細軟行囊則是放入車廂之内。
這年輕男子名叫康陶,正是沈齡派來的夥計。此刻他剛剛拾掇好所有的行李,便瞧見尹遙抱着一堆東西走了過來,他見狀立刻跳下馬車,上前十分殷勤地将東西接了過來,笑道:“我來我來,三娘子仔細手。”
康陶約莫二十出頭,身形瘦長、長相讨喜,穿着件窄袖短打布衫,看起來是個十分幹練的人。若有人仔細打量的話,還會發覺他的鼻梁比普通漢人要略高些,眼窩也略深些。不過雖然長相有些異域,他說的卻是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