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老郎君曾領車騎将軍,張家亦是南陽望族,隻因其從外地遷居而來,在洛陽城内并無田産。
如今朝臣勳貴又都在洛陽置宅,搞得城中一時間片瓦難求。張家踏遍了整個洛陽城,都沒尋到合适的空宅,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買下了位于城南嘉慶坊的這座商人宅邸。
随着日頭逐漸升起,張家的後巷裡倒是熱鬧得很。
泥瓦匠在給院牆刷上朱紅色的漆,磚石匠則是在原本夯土地面的門口,重新鋪上青石的路面,一大群人幹得熱火朝天的,弄得漫天塵土飛揚。
隻聽“砰”的一聲,一個雕刻十分浮誇的木制挂件,被從院牆上拆了下來,落到地上摔得稀碎,木頭渣子差點濺了尹遙一身。
“哎呀,小娘子對不住,我方才沒看到你!”牆上的工匠埋頭做工,一時沒注意地上,這會兒看到差點砸着人,也吓了一跳,趕忙道歉。
尹遙擺了擺手示意無妨,悄悄歎了口氣,撣撣身上的灰塵,走遠些換了個拐角的地方待着。
“诶,三娘!”宋婆婆從府中出來,沒瞅着尹遙,找了一圈兒才看到她,“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倒叫我好找。走吧,夫人請你進去呢!”
尹遙無奈地瞅了瞅四周,宋婆婆面露了然,湊到她耳邊小聲嘀咕:“郎君前日說了,這商戶宅邸布置得太過粗俗,張家乃是士族,自然要整葺得風雅些才行,這不就……”
偷偷講完家主小話,宋婆婆又笑道:“方才我把壽桃蒸餅呈給夫人,她十分滿意,要叫你進去詳談呢!”
随宋婆婆從後門走進院子,經過穿堂步入正院,發現院子裡也在大興土木,看着像是要在院中挖個池塘,西側的耳房上又有好幾個工匠,正在翻新屋頂。
張寺丞的父母已經過世,但祖父前車騎将軍張老郎君尚在,因此住在正房,寺丞夫婦則是住在東廂房内。
宋婆婆将尹遙帶到東廂房的花廳門外,又囑咐了一句:“對了,我家夫人出身扶風窦氏,在家行二,你稱呼她為窦二娘子便好。”
兩人正說着話,便見張小郎君剛換好居家的衣裳,從自己的房間出來,跑進了東廂房的花廳,一頭撲到了自家阿娘懷裡。
窦二娘寵愛地摸摸他的頭,笑道:“大郎快坐好,阿娘等下有客人呢。”
張小郎君乖乖點頭,聽話地坐到胡凳上,他剛坐好,便被桌上的一盤點心吸引了注意力:“阿娘,這是什麼?是桃子嗎?”
“這是過幾日你太翁過壽時,要用的壽桃兒蒸餅。”說着話,窦二娘便從盤子裡拿了一個,遞給了自己兒子,“你嘗嘗看,還怪香甜的。”
張小郎君好奇地接了過來,左瞅瞅右瞅瞅,這紅彤彤的怎麼看都是個熟透了的大桃子嘛!他雙手抱着,啊嗚咬了一小口:好吃!
窦二娘面露驚訝,小家夥今兒居然轉了性子,不但一早便吃了大半個豕肉蒸餅,這會兒連這壽桃兒蒸餅也是極為喜愛,怕不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娘子,做壽桃兒的尹三娘來了。”宋婆婆進屋禀告。
掏出帕子給兒子擦了擦嘴角,窦二娘溫聲道:“你慢慢兒吃,仔細噎着。”言畢又笑道:“快請尹娘子進來。”
宋婆婆應下,出去将尹遙領了進來。窦二娘擡頭一看,隻見竟是個年紀輕輕、長得十分漂亮的小娘子,正笑吟吟地朝自己施禮,這小娘子好像還有些眼熟:“你是……你是那個賣豕肉蒸餅的小娘子?”
張小郎君觸發了關鍵詞,從壽桃兒裡擡起頭來,“豕肉蒸餅,香!”
“回窦娘子的話,小女子确是在坊内擺攤兒賣蒸餅的。”沒料到張家母子竟然認得自己,尹遙也不由仔細打量起對方來。
窦二娘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長相可稱得上是蛾眉皓齒,氣質亦是溫雅賢淑,一看便是出身大家。
張小郎君看着跟七娘差不多大,長得虎頭虎腦,身子骨兒卻是有些瘦弱,這會兒又埋下了頭,抱着自己送過來的“試吃品”吃得香甜。
窦二娘見着尹遙,又回想起早晨那兩個豕肉蒸餅,她原本擔心豬肉腥臊,在兒子吃之前,自己還先嘗了兩口,卻也被那味道吸引住,不由自主吃了大半個。
再加上方才宋婆婆拿來的壽桃兒蒸餅和醪糟小饅頭,她也是一一嘗過,隻覺得分外清甜美味。
聽聞醪糟是舒筋活血的滋補佳品,她還特意把小饅頭送去正房,請阿翁也嘗嘗看來着。張老郎君亦是誇贊不已,一直吃了大半盤兒,方才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