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開拍。”
閣頌沒和陰世界的鬼做過生意,不知道他會不會耍花招,扭頭看了女人一眼,她依舊低着頭,沒有動作。
閣頌隻能暫且答應紙人,跟着他的指引去了婚紗店後面的門,紙人在他身前推開門,縫隙由小變大,裡面的刺鼻氣味一股腦漫了出來,閣頌直想幹嘔,但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紙人冷冷囑咐他。
“别吐,你身上的可是我們店的鎮店之寶,掉腦袋也賠不起。”
閣頌生生把胃裡的翻江倒海一壓再壓。
踏進房間時眼前率先浮現出來的是刺目的白光,緊接着光線褪去,閣頌薄薄的眼皮下眼珠滾動,緩緩睜開眼睛,眼白被紅光模糊成一片粉色。
紙人闊步走在前面,在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中緩緩回頭。
男生跟在他後面,正在欣賞這令人震撼的美景,在外面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這個普通男人的臉,現在進了血海才發現這人确實如她所說,有着一副好皮相。
光線充足的的時候不顯,隻要光線稍暗,臉部骨骼線條被光影切割,一張臉更是立體,眉,眼,鼻,唇連成一道流暢華美的線條。
的确是小有姿色。
紙人眯起眼睛,視線從他臉上緩慢移動到他身上紅底金絲的老式婚服上,太過現代化的發型和身上這身新郎服其實是很不相配的,但視線隻要一偏過來就會自然定格在男生臉上,紙人定了定心神,回過頭去尋找那抹身影。
整個人進入到血海之後就不大聞得到強烈刺鼻的腥臭味道了,閣頌跟前方的紙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将火紅的天,暗紅的海以及純黑色,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沙灘盡數收入眼底。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紙人端着攝像機的手已經被墜得變形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越發清楚,他們最終走到了一個斷崖之前。
腳下的黑沙變成了堅硬的礁石,踩上去很實在,比踩在沙灘上省力很多,隻是要多注意腳下有沒有凸起的石子,以免被絆倒。
越靠近邊緣腳下就越平整,到後來甚至滑腳起來,閣頌把過長的衣袍提起來,抹掉額上沁出的汗擡眼向遠處看去。
反射出冷光的月亮從紅海和天空的交界處徐徐上升,月亮正中是一個衣袍迎風翻飛的背影。
黑發和嫁衣缱绻地纏繞在一起。
紙人看到那個身影後一路小跑,他速度很快,閣頌之前就見識到了,轉眼間兩人便岔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閣頌氣喘籲籲追上去的時候隻見紙人已經縮在了女人身後。
那不是一個尋求庇護的姿勢,更像是在身份尊貴的人面前伏低做小。
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來了,頭上頂着喜慶的帶着流蘇的蓋頭,款款走到閣頌身邊。
她一靠近閣頌就忍不住後退,被紙人瞪着才忍下繼續退縮的欲望。
女人很高,比起閣頌也不差多少,蓋頭被風吹着鼓動,每時每刻都有一種下一秒就會掉下來的錯覺。
她輕柔道:“哎呀,今天日頭不好,都看不清你的臉了。”
她又問閣頌:“我們先前見過的,你還記得我嗎?”
閣頌對她毫無印象,求救地向他身後的紙人投去一眼,後者接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直接偏頭走開,走到崖邊擺弄着攝像機。
閣頌硬着頭皮跟她搭話:“當然有印象了,話說咱們是麼時候拍照片?”
女人咯咯笑了起來,白皙的手指輕抵着蓋頭:“拍照?他就是這麼騙你來的?”
騙?
閣頌覺得有一群螞蟻順着自己的腳後跟一路爬到了頭頂,頭發都要豎起來。
“不拍照嗎?那叫我來幹什麼?”
女人纖白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指甲順着紙面即将觸到閣頌脖頸,就在閣頌要後撤步躲開時停下了動作。
“海岸線下降了,我的夫君已經很久沒來看過我了……”
她輕喃着,閣頌隻覺眼前忽然一黑,轉眼間就癱軟在地。
女人緩慢蹲下身,也就是這個空當,閣頌看清了她隐藏在蓋頭下的臉。
竟是一張骷髅臉,她的發絲輕掃在閣頌面上,被閣頌從喉口湧出的鮮血浸濕後粘在一起。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但依舊清晰:“狗蛋,将他扔下去吧。”
Michael狗腿地應了一聲,扽着閣頌的後衣領就往崖邊帶。
又是一次強烈的失重感,讓人頭暈目眩,将要浸入海裡的時候閣頌睜開眼睛,看到了岸邊滿是慘敗腐朽的白骨。
血海裡的血,原來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