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槍還散發着餘溫。
許花心中一驚。那沉重的手感決對是真槍無疑。但他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曲澄以為他不知道這是真槍,睜着眼就開始編瞎話:“這是我剛剛買到的,是不是特别像真的?”話說到最後聲音小得聽不見。
他知道許花正看着自己,所以他才不敢擡頭。心裡不斷思索着說辭。
許花不說話。
他不說話曲澄的心就更慌,接着找補:“花了我好幾袋吃的。”
許花還是同樣的神色,那一刻仿佛沒有喜怒哀樂,眉眼裡寫的全是冷淡。
曲澄第一次偷偷溜出去跑到了地下城的邊境,許花和明叔兩個人在G區拼命地找,幾乎要把G區翻個底朝天。,最後才安全把曲澄帶回來。
許花見到曲澄那刻還沒從家人丢了的恐慌中緩過勁,看見曲澄的時候既想哭又想笑,幾種情緒堆積在臉上的樣子相當滑稽。
當時許花比曲澄高不少,三歲之差讓他的力氣比曲澄大得多。
曲澄驚恐中看見許花,下意識就撲上去。他剛剛哭完,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幹淨。
許花手掌放在他柔軟的發絲上,拽着他的腦袋從自己胸口移開,迫使他擡頭看自己。
“曲澄,我們是一家人你知道嗎?不許說謊,不許對家人說謊。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我們都不要你了。”他盯着曲澄眼睛裡閃爍的淚光,平生第一次威脅。
許花的世界裡,從始至終能認作家人的隻有曲澄和明叔兩個,當然,在曲澄心裡也是一樣。
所以在幼小的曲澄心裡,這翻話不亞于最大的脅迫。
兩個人哭着抱在一起,曲澄發誓說以後不會對他說謊。
許花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他隻在乎自己和家人,其餘的任何任何東西都不重要。
他想留下的東西隻有這麼這麼一點點,他竭盡全力地攥緊了,一絲一毫都不能丢掉。
許花總不能明白,如此盡力地才在這個地方活到這麼大,為什麼曲澄總要去做一些威脅生命的事情。
他搞不懂曲澄,就隻能後悔自己沒能在他跑去車站那天抓住他。
“我……”曲澄還有話要說,手上仍舊不安地扣着自己的傷口。
一個家裡他是最沒話語權的人,反正誰都能壓他一頭。
他覺得明叔喜歡許花勝過自己,或許是因為許花更懂事聽話,許花還為了補貼家用出去打工,雖然他也提過要去打工許花沒答應。
可能許花不會天天嚷嚷着要去冒險……所以曲澄能理解。
他答應過許花不能再說謊,但是他确實沒發解釋這把槍的來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隻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而已。
許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把他口中的假槍塞進他手中,轉身就走。
每次許花如此都暗示他生氣了。
曲澄不得不趕緊轉身站起來,抓住他的衣角,低聲道:“是真槍。”
“哪來的?”
“别人給的。”曲澄小聲喃喃。
許花聲音猛地拔高:“曲澄你别當我好糊弄,什麼人能搞來槍給你?”
但是曲澄這次真的沒說謊:“我真沒騙你。”
說完兩隻手指夾住小黑的腦袋,把它揪出來半條:“它知道。我真的說的是實話。”
說完倏地晃了晃它。
小黑一到關鍵時候就裝傻,吐着舌頭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許花指着他懷裡的槍:“你知道槍有多危險嗎?你不會用一下子就擦槍走火,打到你你就死定了……給你槍的人就是在害你。”
曲澄大概沒想到這還能牽扯到遠在天邊的沈瀾山身上。
沈瀾山本來給他槍是為了讓他防身,他下意識辯駁一句:“他不是……”
但是看見許花的臉色他不敢說完,隻能點頭。“哥,對不起……”許花看着曲澄眸子的閃光。他知道曲澄不是真的道歉,但是他别無他法。
明叔和他說,哥哥要照顧弟弟。
曲澄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以前沒改,現在更不可能改。
“曲澄,我有時候真的想給你一拳。”
他又深深歎了口氣:“他還給了你什麼……明叔和我說你特意去找他一趟,說你要去主城……你知道……”
他慢慢走到被砸碎的玻璃前,把曲澄剛剛粘上去的木闆拿了下來。
木闆中間被子彈穿出一個洞。
把木闆随手放在桌子上之後,他蹲下身,熟絡地在曲澄的木箱裡翻找錘子和釘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曲澄站在他身後,道:“我還拿來了主城的通行卡。”
許花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不許去。”
他剛剛把錘子拿在手裡,下一秒就放了回去,站起身,直視曲澄,又重複了一遍,“不許去。”
“憑什麼?”曲澄不死心。
“去主城的路很長,而且你在主城無親無故,死在路上怎麼辦?”
曲澄把槍攥在手心:“我有槍。”
槍剛剛握緊,就被許花一下子搶過去:“你還嫌不夠危險是吧?”
曲澄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忽然覺得如何溝通都無濟于事,像整個人被吊在半空中,幾乎窒息。
他答應過許花不會再說謊,他舍不得家人擔心,但他也放不下這個機會。
曲澄埋怨自己沒有舌戰群儒的能力。
“卡是我借的,我答應别人要還回去,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G區小霸王,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許花。
“哥,求求你。你會讀書,在書上看見的東西比我一輩子見到的都多。明叔年輕的時候也去過很多地方。隻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一周之内我肯定會回來的。我隻是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