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口腔根本承受不住木闆鋒利邊緣的摩擦,才嚼兩下他的嘴巴邊緣就滲出血來,但是刀疤臉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重複着咀嚼吞咽咀嚼吞咽的步驟。
令人心驚膽戰的木闆斷裂聲和吞咽聲回蕩在所有人的耳旁。
半晌,終于有一個人顫顫巍巍地打開自己的包:“我……我有吃的……”說完的立刻掏出來一包很小的塑封蔬菜,然後把包的拉鍊迅速拉好。
他根本不敢走近刀疤臉,遠遠扔在地上。後者看都沒看那袋糧食一眼,一腳把它踹到車的縫隙裡去。
仿佛隻有面前的那一堆木闆才是珍馐。
曲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那肮髒的血和落在地上的木屑形成了極大的視覺沖擊,無時無刻不緊緊抓住他的眼球。
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胃裡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
木闆是不知道從哪裡拆出來,上面還有沒有清理幹淨的圖釘鐵皮。
刀疤臉到最後甚至沒有撕咬的動作,抓起地上混着他口腔血液的木闆往嘴裡塞,包括上面的圖釘。
曲澄眼見一顆寒光閃閃的東西被他咽了進去。
然後。
他終于停下了動作。
離他最近的曲澄,忍着心裡的惡心,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即他察覺到背後的觸感回過頭,那顆圖釘的形狀在他的脖頸上印刻出來。
他就像一隻随時要爆炸的氣球,驚恐地站在原地。
然後,氣球慢慢膨脹膨脹,最後毫不意外地。
炸開了。
紅彤彤的血,紅彤彤的血,像一條小溪一樣,流淌到曲澄腳邊。
緊随其後,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淩亂又崩潰的腳步聲紛至沓來。隻有曲澄愣在原地,他的眼前全是刺目的紅色。
如同四散奔逃的清道夫,有人沖到駕駛座前,用力拍打旁邊的擋闆:“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沾血的腳印從車尾蔓延至車頭,腳印踩在硬币上,人們忙着四散而逃,但是所有人都記得要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硬币。
硬币旁的腳印格外雜亂。
然後然後,就像是時間回溯一樣,被捆住瞎了眼睛的這個搶劫組織的頭目,眼球變成了同樣的灰白色。
恐慌像瘟疫一樣傳播。
曲澄被落在最後面,走在他前面的是那個抱着小孩的女人。女人跑動起來時仍舊心不在焉,連發了瘋的瞎眼男人什麼時候到了她身邊也沒發現。
女人本能側過身子抱緊懷裡的小姑娘,小姑娘吓得一聲尖叫。
曲澄最先反應過來,拉住女人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
男人撲了個空,栽倒在另一側的座椅上。女人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曲澄一眼。
曲澄來不及深思那個眼神的含義,隻想着逃命。車子不知道開到了哪裡,這裡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一群人圍着站在一起,所有人都驚魂未定。
曲澄注意到一些人的手上沾着血迹。他回頭看身後的女人一眼,然後看向她懷裡的孩子。
小女孩已經哭得抽抽咽咽,額頭上磕破了一大塊。
曲澄把包背好,指了指女孩的額頭:“她受傷了……”
手剛剛伸出去,女人就毫不留情他的手掌打開。
一聲脆響回蕩,打破了旁邊所有人的竊竊私語。
曲澄還沒從吃驚中緩過來,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她頭上冷汗涔涔,所有發絲都黏在臉頰邊上,看上去異常狼狽。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将曲澄往前推了一步。曲澄一個趔趄,站到了人群中央。
女人的手,直挺挺地指着他懷裡的包:“是他,那兩個發瘋的人都被那隻清道夫抓過,肯定是清道夫身上有病毒。”
人群寂靜無聲。
曲澄傻在原地。
怎麼可能?!小黑幾乎每次爬到他身上都會在他身上抓出傷痕。要是它身上有病毒,第一個發病的也是他曲澄。
曲澄着急忙慌地向衆人展示自己傷痕累累的手:“不是的……我經常被它抓,我也沒事……你們看……”他說話語無倫次,被一團人包圍住。
他往哪個方向走那邊的人就往後後退一步,仿佛他就是瘟疫的源頭。
就在這時,女人微弱的聲音又傳來:“我是醫生。”
這句話無疑當衆拍闆曲澄就是瘟疫之源。
曲澄惶恐地四周張望,眼見形式不妙,側身往一個方向沖去想逃離包圍圈。
周圍一隻一隻手要拉住他的衣服。他閉上眼睛莽撞地沖。
某一刻,世界安靜了。身體與地面碰撞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