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融景向前一個踉跄,跑了一步喊住了前方的木娃:“哥。”
他的身影已經走遠了,像要逃一樣的逃遠了。在彌漫着的微塵之中,他的背影若隐若現,已經看不清晰。
但是傅融景還是看見了,在他開口喊他哥的那一刻,對方的肩膀激烈地抖動一下。
一直戴在臉上的面具終于出現了裂縫,那顫抖的肩膀,是心裡萬分之一情緒的反射。
幾乎出于本能地,傅融景沖上去,從背後抱住他哥,兩個人的眼淚都一同流下來。
“我隻是舍不得你……有你在我們才是一個家……這裡才是我家……不要不要我……”他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把一串話吐出來。
木娃終于轉過身,輕緩地看着眼前自己的弟弟,将手掌搭在他的後背上。
他的淚水從眼角流到下巴,最後滴在傅融景的臉頰上。
他沉默着,慢慢拍着傅融景的後背,就像還在哄一個孩子。
半晌,他最後道。
“但是你得走。”
曲澄站在不遠處看着,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他隻能有些無措地低下頭,扣了扣指尖,摸了摸自己腰包裡裝着的東西,指尖觸碰到了小心疊好放在裡面的許花的詩歌,在他掌心裡的硬币已經握得滾燙。
曲澄疲憊地踏上車子,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好,把自己的臉頰貼在冰冷的玻璃上。
傅融景就坐在他的身邊,他裝作不經意地看了曲澄好幾眼,但是他的動作太過明顯,曲澄早就發現了。
“有什麼好看的?”
車子發動起來轟隆轟隆地響,車子晃動,裡面坐着的人也跟着晃動,晃得曲澄又想睡覺。
“許花哥還有明叔他們……”
傅融景也害怕明叔,那個小老頭有時候看見曲澄和他在一起鬼混,挂着拐杖就跑到他家裡告狀去了。傅融景知道明叔肯定不會輕易放曲澄離開,除非……
曲澄眼神不自覺往邊上瞟,從嗓子裡發出一聲悶哼:“嗯……”
傅融景見他心情極差,幹脆岔開話題:“我們一會兒怎麼進主城?”
“我有辦法。”曲澄早就在腦子裡做好了規劃。
傅融景皺着眉看了眼信誓旦旦的曲澄,再一次覺得他變了好多。
傅融景不信:“你有辦法?真的假的?那你要我做什麼?”
曲澄還真沒想過傅融景會跟來,他仰頭想了想,忽然笑了:“把你那倒黴運氣收一收。”
傅融景:“……”
傅融景從小運氣就不好,危機關頭他經曆了無數次,出門差點被東西砸那都是常事。
他的運氣太差,連帶着和他一起的人也倒黴,曲澄隻要一和傅融景出去,回來準被明叔抓包,無論他的計劃多麼周密。
曲澄怒極反笑,給傅融景取了一個外号叫梅子,“梅”和倒黴的“黴”諧音。
“切。”傅融景不服氣,“也不知道我們兩個誰運氣不好。我人在主城都知道,你去車站偷糧食那天車站響了半天的警報。我可從來沒聽見過車站響過警報。”
曲澄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肩膀:“你也沒好到哪裡去,我可沒偷東西被發現記上檔案。”
傅融景沉默了。
他認慫:“得了,咱倆都一樣菜。”
兩個人以相同的姿勢抱着包盯着前面發呆,傅融景忽然回過神來在自己包裡翻起什麼。
“你幹嘛?”曲澄問。
傅融景回答說他在找東西,翻了半天拿出一小塊錫紙包上的小方塊,自己慢慢打開,伸給曲澄看。
曲澄盯着他手掌中央的那個黑色小方塊,一點點甜滋滋的味道在空氣中環繞開來。
“這是什麼?”曲澄接着問。
傅融景哼哼一笑:“沒見過吧?這是巧克力,主城買的。”
說完把那顆巧克力從中間掰成兩半,分了一半給曲澄吃。
他掰完後手上沾上了一點融化的巧克力,他把手指頭塞進嘴裡舔了下,然後含糊地讓曲澄快吃,不然馬上就化了。
曲澄從來沒吃過巧克力,他答應許花到了主城幫他帶巧克力回來。
巧克力塞進口中的那一刻就在舌尖上化開帶着濃郁的别樣的甜味,和曲澄以前吃過的香精勾兌的硬糖完全不一樣。
直到巧克力在他口腔裡融化完了,他終于擡起頭,看了眼傅融景:“主城是什麼樣的?”
傅融景組織着語言,半天沒想好怎麼形容:“很亮,有高的樓,夜裡也很亮……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害,你去了不就能看見了嗎?”
曲澄忽然扯出一個笑容:“G區出城的關口已經封了。”
傅融景呆住了。
“那怎麼辦?!”
傅融景聲音提高,整個車廂都能聽清,曲澄着急忙慌捂住他的嘴:“小聲點。”
兩人安靜下來傅融景才發現車上的氛圍不對勁,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車上相當安靜。
他壓低聲音,湊到曲澄耳邊:“感覺大家都不太對勁,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