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很漫長。
兩個第一次光顧F區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落滿微塵的世界裡亂竄。路遠得看不到盡頭。
曲澄報着不跑出F區誓不罷休的氣勢,即使他的身體也開始疲憊,但依舊不停地邁動步子。
但是傅融景不一樣,他是真的跑不動了。
他累的要死,甚至想就這麼一屁股坐下來。看着兩步之遙的曲澄,最後還是沒有,弓着身子手扶着膝蓋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氣。
“我……不行了……我們要往哪跑?”
曲澄也終于停了下來。
“我們去關口。”
“現在?!”傅融景震驚地擡頭看着依舊漆黑的天空。
曲澄隻是點了點頭。
“我們等天亮再走吧,我真的累死了。”他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應該沒有東西跟上來,“他一時半會兒應該追不上來。”
那個人,就像一個匍匐在地上的巨大冷血動物。
不不不,他真的能算是人嗎?
在這種漆黑的夜裡,傅融景覺得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趕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剛剛那個人他怎麼了?”傅融景緩過勁來才想起來問,擡起頭時看見曲澄往他面前走來,不由分說拉住他的手往前扯。
“我們已經沒時間了。”曲澄語氣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我不是告訴過你為什麼G區被封了嗎?就是因為瘟疫。你看見剛剛那個人了吧……”
傅融景把他沒說完的話說完:“你的意思是剛剛看見的那個人變成了那個樣子就是因為瘟疫?”
“瘟疫已經蔓延到F區來了,再過不久F區也要被封,到時候我們就更出不去了。”
曲澄上一秒去拉傅融景,沒有拉動他,現在說完了這樣一番話,以為他願意跟自己走,接着再扯,更沒扯動。
曲澄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看着傅融景。
傅融景反拉過他的手,意圖帶着曲澄往反方向走:“那我們就更要回家了,現在外面這麼危險,回家才最安全。”
傅融景的眼睛透過黑暗直視着曲澄的眼睛。他同樣地,也以為自己能勸曲澄回頭。
曲澄的手下意識搭在自己的腰包上,不輕不重捏了一下,摸到了裡面硬邦邦的紙。
他不能回去,他答應許花的事還沒有做到。
但是傅融景和他不一樣,傅融景還有家。
前面不知道還要面對什麼,無論怎樣,曲澄覺得都應該尊重傅融景自己的選擇。
曲澄把自己背在身後的包拎到前面,翻來翻去終于找到了手電筒。
他将手電筒扔到傅融景手裡,傅融景猝不及防差點把手電弄掉。
曲澄在他身後指了一個方向:“你看見那條路了嗎?”
傅融景轉身推開手電的按鈕,順着曲澄指的方向照過去。
“這邊是我們來時的路,你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走到關口,過了關口就是家。”
傅融景聽曲澄這麼說完,才意識到他沒準備和自己一起走。
“那你呢?”傅融景重新把身子轉回來。
他沒太注意自己手上拿着的手電筒,手電筒投出的冷白燈光在曲澄臉上一閃而過。曲澄受了強光刺激下意識眯眼,但是背上背包的動作沒有停。
“我有一定要去主城的理由。”
曲澄獨自走向自己的路,身後沒有了聲音。
他其實很擔心傅融景會在路上出什麼事情,偷偷回頭看過一眼,傅融景單薄的身影在霧霭的黑暗中快要消失不見。
曲澄加快了腳步,終于在天亮之前到了F區的關口。
他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在關口忙活的衛兵一切如常,似乎沒有人通知關口封閉,心裡才堪堪歎了一口氣。
他面前的衛兵忽然敲了敲手裡的一支筆,皺着眉頭看曲澄,道:“你的資料呢?”
曲澄慌慌張張打開自己的包,拿出已經壓得有些皺巴的材料。
衛兵嫌棄地把它攤開,左看右看沒挑出來毛病,終于打開了閘門。
曲澄深呼吸,剛要進去,衛兵忽然發現他帽子裡面鼓鼓的,指着帽子讓他停下。
“你等一下,你的帽子裡裝着什麼東西?”
曲澄心裡暗叫一聲不妙。
小黑睡得太熟了,在他趕路的那幾個小時裡一動不動,以至于他都忘記了這個家夥還在自己帽子裡睡覺。
“呃……”曲澄僵硬地要轉過頭,大腦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要是衛兵發現了他帽子裡的小黑,肯定會讓小黑留在這裡。
小黑那麼蠢的一隻清道夫,自己留在這肯定被别人生吞活剝。
那麼他現在的選擇就隻剩下一個。
跑。
曲澄想不通自己怎麼能這麼命苦,在沙漠上跟着沈瀾山狂奔,在洞穴裡爬行,在F區帶着傅融景狂奔,現在出了F區往E區走還要逃命。
他邊想着邊推開旁邊要來擒住他的幾個人,發瘋似的往城外跑。
聽說過了關口這塊區域就不是衛兵管轄的範圍,曲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遠處泊着一輛要出發了的車,曲澄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要碰到自己衣角的一個衛兵,玩命地縱身一躍蹦到的車上抓住了車邊上的一個把手。
人的速度自然趕不上車子,曲澄看着衛兵被他甩遠,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
他後知後覺剛剛的驚險,長出一口氣。
上車的時候車上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但是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把自己最後兩枚硬币交給司機,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坐穩,周圍的視線也就散了,趁着沒人注意他的空檔,他迅速掏出帽子裡的小黑塞進包裡。
也顧不上有沒有人觊觎他包裡的東西,身子剛剛挨上座椅,就控制不住閉上眼睛。
接下來的路程要順利地多。
車子載着曲澄到了D區,曲澄檢查好了資料,檢查好了小黑,安穩地過了通往D區的關口。
相較于G區而言,這裡已經明亮了很多,而且空氣似乎也好了不少。周圍偶爾能看見挺拔的綠植,還有高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