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他悄無聲息入我房中,鬼魅也似。
“書中的确有所提及。”
梅宵的聲音自我身後飄來,吓我一跳。
“大師兄……看完了?”我回頭,試探地問。
梅宵眼底有淺淡烏青,好似久未阖眼一般,目光卻還清明,鷹隼一般審視着我。
我起身讓出座位,順帶與他拉開了些距離:“宗門事務繁多,師兄保重貴體。”
——我既然這麼‘喜歡’他,理該關心他一下。
梅宵斜我一眼,淡淡地說;
“眼下隻有你我,不必師兄來師兄去的。”
……
我苦思冥想,最後憋出四個字:
“……子闌哥哥。”
梅宵,字子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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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一句謊話,便要千萬句謊話來圓。
果然爹娘叫我不要說謊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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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宵掌心朝上,虛虛一握,頓時一本卷好的書現出形來,嚴絲合縫卡在他手中。
他用那書輕輕挑起我的下颌,迫我擡頭。
我們無聲對視了片刻,梅宵才撤手。
“這書是幾日前傳開的。”梅宵眼中笑意隐約,“書中‘三弟子’的喜好同你一模一樣。若是旁人所寫,怎麼能連你嗔癡愛恨都能寫得如此相似。”
“除卻青城山與你相熟的故舊,便隻有你自己。”
“兩個月裡,你成夜挑燈不眠,閉門不出。”梅宵頓了下,玩味地問:“書是你寫的?”
……那分明是我在苦練功法!
“……”
無論如何,我不能出賣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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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是我。”我回避梅宵的目光,“日思夜寐,輾轉反側。隻能下筆寫一寫,聊以慰藉。”
“至于功法之說,我從前的确在哪裡看過。或許是青城的藏經閣,又或許是旁處……年月太久,我不記得了。”
一個時辰前我才沐浴過,洗得清爽無比。
時下又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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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宵神色微異,顯然是将信将疑。他将書放在桌案上,同我擦身而過時略微一笑。
正是這一笑之際,我察覺他周身魔息稍亂。
……他分明是高階魔修,合歡魅法理該對他無效。《玄冥心經》我如今才剛剛參悟到第五重,方才不過略施雕蟲小技,為的是在梅宵面前賣弄真心,騙他信任罷了。
怎麼他魔息竟有波動。
一個恍惚的猜測在我腦中盤旋。
我叫住他:
“師兄之前說過,閑時亦會修習道法。敢問師兄,修的是什麼道?”
夜色漸濃。
梅宵在昏暗裡回頭,玩笑也似,說:
“無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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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我忽地被绮夢喧笑擾醒,滿身汗濕,驚坐而起。眼前似乎還有白花花的軀體在無恥□□。四下裡靜得出奇,唯獨能聽得我急促沉重的呼吸。
我披衣起身,打算去院中走一走,卻在推門那一刻驚悚發覺——
我已被重重魔陣囚禁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内。
門邊吊着一枚銀鈴,由玄絲牽扯,通往門外未知之地。
這大略是我同外界唯一的聯系。
我搖動此鈴,等待布陣的主人現身。
一陣清脆銀鈴聲在夤夜時分飄忽回蕩。
我原想着,這定是梅宵搞的鬼。然而聽到腳步聲後,我頓時察覺出異樣。
來的不是梅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