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身體一震,面前模糊的人流在浮向出口,蔡卓一張一合的嘴唇卻沒有聲響,揮動的手掌将燈光分割為幾個光棱,沈叙白耳膜内攢動的轟鳴聲被吵鬧聲吹散。
“沈哥,叙白哥,我們該下機了。”蔡卓說。
沈叙白“嗯”了聲,眉眼間的疲倦還沒有從方才的夢魇中掙脫開,現在他子然一身,再也不會被林默緘的感情絆住腳。
蔡卓扶着沈叙白下了飛機。
夜晚時刻的倫敦有些涼,還下着冷雨。
兩人在大廳坐等着來接機的人,蔡卓隻戴着帽子,反而是将沈叙白裹得嚴嚴實實像個球,白色毛絨綠氈帽豎着一對羊角,但擋不住被噪聲吵醒,“你手機響了。”
蔡卓緩過神,擦去唇邊的口水,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知交代了什麼,蔡卓一把将手機推到沈叙白耳邊,慌張道,“老闆,你和她聊,我尿急!我我,我去衛生間解決一下。”
他同兔子一般慌張逃竄,沈叙白看出了端倪,但不好說什麼,接過電話,那邊傳出女性柔和冷冽的嗓音,聽上去像是女總裁在發布會上的笑談,卻讓人不寒而栗,沈叙白抖抖身子,“您好。”
“是沈先生吧?你好,我是顧念時,接下來的一年會負責您在倫敦的相關事宜。”
“诶——顧小姐,我的手機!”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沈叙白皺了皺眉,換作第二個聲音說着不熟練還蹩腳的普通話向沈叙白問好,“抱歉啊!沈先生。我是張卉,是林總讓我來負責您在倫敦的生活。剛剛那位顧小姐是在開玩笑啦!”
沈叙白眉骨間隻剩一點杯水車薪般的疲憊,從方才至今,所有疲倦困憊都被倫敦機場的那一點且濕且冷的雨氣沖散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沈叙白不會再回念過去了。
“剛剛那位是……”
張卉在另一頭含笑解釋,“剛剛那位是負責《貴婦人》音樂指導的老師,因為林總安排您在倫敦這邊養胎,本來不需要早早準備的,但是顧小姐是個音樂狂嘛,等不及了。所以粘着我們也要來接機,您别見怪。”
沈叙白換了個舒适的坐姿,将手揣進口袋裡,聲音很低,“當然不會。”
沈叙白對顧念時并不陌生,早在《滿春鵲樓》的時候就見過這個多才的顧小姐,當時的顧念時還是曼哈頓音樂學院的在校就讀生。
當時林默緘手頭資金有限,即使是請也請不起那些大師級别的,又恰好下面有人在網上刷到了顧念時在校典上表演的視頻,和林默緘提議把這人請過來試試,林默緘覺得主意不錯,想湊個運氣把人叫來,沒想到對方一口便應下了,之後一個月都待在宗榮公司一樓為《滿春鵲樓》排曲目。
《滿春鵲樓》的片尾曲在當時還火了一把,最後由沈叙白和顧念時商讨過,命名為《冬鵲》。
合力拍攝《滿春鵲樓》,大家都是奔着盈利和共赢去的,無論片子裡哪個部分火出圈,最終得利的還是大家。
這麼算下來,顧念時已經是那所音樂學院的優秀畢業生了,身價也往上撥了上千倍,大多國内的導演斥巨資邀請顧念時去編曲都被拒絕了,她本就不是個熱心腸的人,凡事碰眼緣和機遇。
不少大牌導演被拒之後都存心想要報複,哪知東奔西走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挖出有損名譽的黑料,反倒知道了她來頭不小,靠山還強硬。
顧念時從小便生活在國外,從來沒有在國内定居超過一年,父親顧恒是澳港有名的政商,母親是法國出名的音樂家。
背影和身世被爆出的那一刻,不少導演的虎幹熊軀都震了震,登時穩不住腳想着怎麼賠罪,哪知顧念時絲毫沒有在意過他們的那些肮髒手段,清者自清,所有人都有一張嘴,顧念時可以為自己辯解,但她隻是不屑于逢場作戲。
法國當地的Beauchamp家族被稱為“音樂鬼才之家”,雖然面上聲稱隻與音樂打交道,但背地裡從祖上幾代便有自己的軍隊,顧念時是實實在在生在金盆玉杯裡的公主,自己有學有才有身份有聲名,但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到這些榮譽和褒獎,靠的是自己在音樂屆打拼的本事。
顧念時也追星,她追沈叙白。
但,這個心思細膩的女A追溫煦如玉的男O聽起來有些古怪。
顧念時雖是狂熱,程度卻也不至于到冒犯的地步。她懂禮懂分寸,喜歡也好,愛慕也罷,遠遠看一眼便也覺得知足了。
“沈先生,又見面了。”站在出口收傘的顧念時同他打招呼,一雙明亮的雙眸透過半框眼鏡望向他,“可以握手嗎?”
“你又分化了?”沈叙白看着面前五官立體的顧念時,心中蓦然升起一個念頭,真像啊!
顧念時莞爾,眼睫密長,取下眼鏡将挺直得像由石膏捏成的鼻梁露出來,她從口袋内取出口香糖遞給沈叙白,“我一開始就是alpha啊,難不成我五年前見到沈先生的時候,你把我當作omega了?”
沈叙白接過後,皺了皺眉,從鼻腔内黏糊糊哼了聲,“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