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又冷下來,沈叙白話不多,但也受不了那種冷冰冰的氣氛,再加上祝禾棠總是冷着臉,他可謂是不寒而栗。
林默緘接過盆子,将靠窗擺放的木桌拉到客廳中間,“廚房裡的東西能動嗎?”
祝禾棠翻了個白眼:“不然你交的房租隻是睡覺睡床的錢?”
“小丫頭的嘴真厲害。”林默緘毫不吝啬地誇獎,但沈叙白沒聽出什麼很好的意思。
林默緘為人坦率真誠,講究以誠相待,話說的直一些也正常,沈叙白心想。
張伯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上樓,畢竟是剛開發建的房子,沒電梯,上上下下全靠水泥樓梯扶持,這房子年齡不大,也就十年。
但現在經濟發展快,保不準這裡在幾年之後就是廢樓。
沈叙白扶着張伯落座,春末跟夏初這一段時間是最亂的,大家全是憑個人感覺穿衣服,大街上能看到穿棉服的,就能看到穿背心的,亂七八糟,穿的都是些四不像。
張伯年紀大,但一雙眼睛還是炯炯有神,窺萬事于心間,曉千物于腦海,就沒有他看不透的事情,也自然包括沈叙白和林默緘的關系。
“對咯!”張伯扶着拐杖的手一拍,“今天還有個來租房的,我看着還挺年輕,就在四樓對面,棠棠,去給人家喊來一起吃。”
祝禾棠應了聲,下樓去找。
沈叙白跟着林默緘一起收拾桌子,張伯咳了聲,“我說你們啊。”
沈叙白一抖,讪笑着回頭:“怎麼了,張伯。”
張伯半撩眼皮,“你們真不是背着家人來這裡的?不是私奔吧?我可告訴你們了,在我這兒住一天,我各個地方都伺候好你們,不跟鄰居吵架,不鬧矛盾,大家樂樂呵呵在一起。”
“那肯定不是背着父母啊!”林默緘接話。
張伯擡起拐杖又落下,棍底和地闆發出悶響,他厲顔斥道,“你閉嘴!那個孩子說!我看你這人就是那種年輕時候就老成,等老了還是油嘴滑舌!”
林默緘笑笑,“您瞧瞧您這脾氣,我哪兒老了,不過才三十而已,離老還早着呢。”
沈叙白嗫嚅道,“跟父母說過的,我是來濱海上大學,家人都知道的。”
張伯沉吟片刻,“那怎麼不住宿舍啊?跟舍友處不來?”
林默緘插嘴,“不是,跟舍友處得來。”
張伯斥道,“你還說?!來,你說。”
沈叙白轉身求助于林默緘,但對方已經被張伯逼得節節敗退,他回了句,“确實處得來,沒什麼矛盾。”
張伯心思缜密得很,就是兩人不說,他也看得出來,偏頭嘀咕,“你給我注意好了,别在這兒搞出什麼來了!”
“張伯,我什麼人您還不放心嗎?”林默緘笑道,一手牽上沈叙白的手讓他放松,沈叙白緊繃的神經的确緩和了不少。
張伯努努嘴,手指翹起來指他,“我還真不放心,現在多少alpha受神經病毒影響發狂的?你心裡沒數,我還不知道嗎?”
林默緘豎起手指比天發誓,“我肯定按時注射抑制劑,保證不亂來。”
張伯沒接話,隻是歎氣。
祝禾棠帶人上來,是個長相美豔的女人,八成也是個omega,後頸還貼着隔熱貼,身上那身綢緞面裙子和這裡的壞境很不搭。
她撩了撩長發,天熱了,長發下悶着細細密密的汗珠,滋味并不好受,祝禾棠眼尖,從窗台的盒子裡找出一個皮筋給她,“姐,頭發累贅就綁上。”
女人點點頭,笑起來很明媚,“謝謝,謝謝。”
張伯上來就招呼她落座,“是清晏吧?今天第一天來,我聽說你是來濱海旅遊的,打算住多久啊?”
清晏是海清河晏的“清晏”,張伯記得準也是因為這四個字,他喜歡,也因為這個名字偏袒這個女人,再加上她姓阮,張伯舊時也有過一位姓阮的故人。
像“阮”姓于他而言就是釘在記憶裡的那枚鐵釘,被記憶長河浸蝕得生了鏽,也依舊紋絲不動,但故人已逝,記憶永存。
阮清晏也不局促,坐在他身旁,“還不知道住多久,我來濱海旅遊,還是想多轉轉,如果這裡好的話,我就定居了。”
“……你是台灣那邊的?”張伯皺起眉頭,“聽你口音不像是濱海本地人。”
阮清晏莞爾,“張伯耳朵真厲害,我是台灣人,但是台灣大陸一家親嘛!我說普通話還不太标準,您别笑話我就行。”
張伯擺擺手,嗓音頗是豪氣,“嗨呀!瞧瞧你說的話,那有什麼好笑話的?!那你吃的慣這裡的飯嗎?今天我想着大家都在,正好煮個火鍋吃!”
“那挺好的呀,我不挑食。”阮清晏細長眼睛很漂亮,笑起來滿目春風,嗓音也很甜,但是不嗲氣,她聳聳肩,“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
祝禾棠去廚房翻出一個糖瓜吃,甜得有些膩,她喝水沖散了甜味,被沈叙白盯着手掌制止,“那樣不小心的話會咽下去的,到時候卡在喉嚨裡下不去也出不來,還要去醫院動刀子!”
“……我嗓子眼小,下不去。”祝禾棠了然,拄着頭将糖瓜咯嘣咬碎。
林默緘抱臂靠在窗台上,剛好和阮清晏對視上,他禮貌問,“你看着不像大學生也不像打工的,是剛畢業來找工作?”
阮清晏一怔,手上的動作微微停了下來,頭發又散回肩上,“我不小了,今年剛好三十一,就是臉看着比較顯小。”
31?!
幾個人都驚呆了,她甚至還比林默緘大一歲,他搖頭笑着,也在為剛才自己莽撞的舉動道歉,“是真的顯小,不過沒關系,女孩什麼時候都是十八歲,姐你這是長的剛剛好,不是顯小。”
阮清晏捂嘴笑了兩聲,“我都有個閨女了,我十八那年生下她,後來被她爺爺養在身邊,我就來大陸内地各處跑,上年回家她還以為我是哪來的姐姐,被她爺爺笑了有小半年。”
十八歲就有了一個孩子,沈叙白直覺她大概也一樣是非富即貴的人,如果穿的簡單些再老氣些,那她八成是被人逼迫的,不過好在阮清晏看着就是被錢養出來的美人。
倒不是貶低的意思,阮清晏的确給人一種不愁吃不愁喝,很逍遙快活的感覺,他在學校裡見過不少富家子弟的母親或是姊妹,每個人都往外滲透着一股用金錢堆砌而成的銅臭味,并且母親大多比較年輕,後期做醫美,有了尖下巴和鷹鼻。
“十三歲的女兒?”沈叙白驚住了,“完全看不出來!”
阮清晏颔首笑了笑,“畢竟我不怎麼陪着她,不用操心,玩得也比較好,所以就……看着比平常媽媽年輕一點。”
張伯拐彎抹角地打量她一眼,用眼角把她削瘦倒有血有肉的身體兜住,“跟着我們會開心的,今晚多吃點!”
幾人籌備着菜和肉,張伯不喜超市裡售賣的預制肉和注水肉,他自己在老家養着幾隻羊,給那邊的人打了個電話,現殺了一隻羊羔,拿去加工廠裡速凍,最後被機器切成了薄片。
阮清晏和沈叙白一樣,第一天來,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那些鍋碗瓢盆都要現買,要不是張伯今晚這頓飯,幾人說不準就要餓着肚子睡覺。
濱海天黑的早,店鋪關門也早,隻有梨園後的夜市還熙攘着,車流夾雜在人流之間,這裡很早之前就被要求限車了,不過大型車輛,隻有自行車和電瓶車,偶爾能見到小孩拿着滑闆在溜。
屋内的窗玻璃上凝出一片霧水,四方鍋裡升騰着水汽,牛丸和羊肉在上面翻滾,林默緘不吃辣,隻和張伯舉着酒杯對酌,祝禾棠夾在兩人中間,頗不自在地撿丸子吃。
沈叙白咀嚼完,看了眼祝禾棠,“你要喝果汁嗎?我記得我在房間裡看到了一箱果粒橙,甜的,你應該也喜歡。”
張伯擺手,“那是送給你們的,不是讓棠棠喝的,她要是喜歡,會拿着錢下去買。”
祝禾棠沒說話,就點了兩下頭。
林默緘加塞插嘴,“孩子喜歡就給喝呗,我們放着也是放着,再加上都是上了年歲的人,總是喝甜的會得糖尿病的!”
“啧啧啧。”張伯咂吧咂吧嘴,“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想喝,你扯什麼糖尿病?過兩天鎮裡面有集,我去集上買五斤的鮮橙,拿回來榨成汁,我問你,你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