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剛下床還站不穩腳,要林默緘扶他到餐桌旁,沈叙白有些不習慣這麼親昵的動作,幾次提議給他一個高腳闆凳,林默緘拒絕了。
他說,“又不是多麼費時費力的事情,走兩步也好學學怎麼照顧你。”
沈叙白笑笑不說話。
林默緘煮了粥,是白粥,很淡,幾乎沒有味道,沈叙白的咽喉和被苦水刷過一遍一樣,很苦很澀,針刺感久久咽不下。
林默緘看他病恹恹沒精神,提議道:“吃完飯要不要起裡院看那群老太太打牌,順便曬曬太陽,對身體好。”
沈叙白點點頭,長了一勺子白粥,抿了下嘴唇,将勺子放在一旁,林默緘傾身上前,“怎麼了?不合胃口嗎?醫生說要吃一些清淡的,我就沒有放其他東西。”
沈叙白搖頭,“挺合胃口。我在想……明天要去學校上課了,跟你見面的時間會很少。你下周的課多不多?”
“還好,不怎麼多。”林默緘嘗了口粥,皺眉等了會兒,将碗退出去以後就再也沒動過,“叙白,我有個事兒跟你商量。”
沈叙白從鼻腔冷冷應了聲,冷是因為病着沒精神,也可能是藥把最後一點可以讓他高興起來地細胞都殺死了。
林默緘沒再在意他的表情,“是這樣的,你之前跟我說過你父母的職業,所以我就想着幫你求個能兼職掙錢的崗位,你願意試試嗎?”
“……”沈叙白思考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用造假職業蒙騙過林默緘,所以林默緘反過來為他考慮,還給他找了個活幹,“做什麼的?”
林默緘輕輕咳了一聲,沒聽出來任何不适,“因為你聲音好聽,所以要去配一些廣播劇,小說、有聲劇、段子……就是這些。”
沈叙白垂眼盯着自己的指尖看,指甲和肉皮之間有一根倒刺,看的他心癢,大拇指抵着那處倒刺往下按,“多少錢?”
“前期的話肯定是少,一集下來一百到三百,整個劇本打包下來就是幾千左右。”林默緘瞥了眼沈叙白,“你别嫌少,隻要勤快一點,錢都可以轉到。”
沈叙白“嗯”了聲音,硬邦邦地點頭,和一個沒有情緒的機器一樣,“我什麼時候能去做?假期嗎?課餘時間?老闆是誰,能不能……簽實習證明?”
他有些死闆,這種“認真”在林默緘看來很可愛,他回答:“時間看你,你畢竟還隻是新人。實習證明的話,應該可以。”
“好,那麻煩你把那個人的聯系方式給我。”沈叙白說,“我會去聯系的。”
林默緘“嗯”了聲,盯着面前那碗白粥深思,他對白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最後竟然覺得吃白粥的沈叙白是個怪物,難道他不覺得很難吃嗎?
沈叙白不濃不淡地問,“禾棠呢?她怎麼樣了?”
林默緘知道自己躲不過了,“禾棠她……出事了,我不想瞞你,是後院一家的孩子,不懂事……禾棠摔在了玻璃渣上,後腦勺着地,剃光頭發做了手術,效果還可以。醫生的意思是,今天就能醒過來。”
沈叙白猛地站起身,座椅和地闆之間“嘎啦”一聲,“禾棠在哪裡?”
“在阮姐家裡,你要去看?!”林默緘拉上他的手腕,氣息不穩。
沈叙白有些着急,“都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去看看?而且阮姐也是一個人,就她們兩個肯定不行。”
林默緘覺得是這麼回事,但又擔心祝禾棠嘴上沒把門,把事情說漏了,他和沈叙白的關系就完蛋了。
他是個成年人,不怎麼看重和小孩子之間這種過家家似的戀愛,如非張伯那邊的施壓,以及對小輩的榜樣作用,他不得不對沈叙白負責。
戀愛一旦開始,結局如何收場都很失敗。
沈叙白急匆匆下樓,兩腿相互交替下樓的速度快得詭異,林默緘甚至覺得他病好了。
雖然他本來就沒病過。
沈叙白敲門之後是一個包得嚴實的女孩來開門,看頭看不出來是誰,但看臉他認出來了,嗓音聽起來很激動,“禾棠!”
祝禾棠耷拉着眼皮,不想理他們,裡面也有一點被自己醜到的成分,防盜門是反光的可以看到倒影,她開門之前之後都能看到門上的倒影,一個裹成膨脹牛肉丸的黑影。
“你沒事了?”沈叙白很訝異,忽然改口,“你的頭怎樣了?”
祝禾棠很冷硬,“……不怎麼樣,不疼了而已。你呢?手還疼不疼?”
沈叙白才反應過來,自己右手掌心用力的時候會隐隐約約脹痛,他讪笑,“沒事兒,我這個跟你比起來好多了,一點事沒有,放心!”
他往裡面瞧,“阮姐呢?她沒管你?”
祝禾棠側身給他的眼睛讓出一條路,指着沙發上的阮清晏,“她太困了,靠着沙發睡着了,我就沒叫她,怎麼?你找她有事?”
沈叙白連連擺手,“沒事,我就來看看你醒沒醒,擔心你。”
“哦。”祝禾棠沒表情,就是臉臭,“瞎擔心什麼?那麼多心眼,不累嗎?”
林默緘在沈叙白身後站着,聽到祝禾棠說這句話,當場沒忍住,一趔趄靠在沈叙白背上,“棠棠,對哥哥說話客氣點。”
“你不一樣?”祝禾棠壓根就不懂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她隻想把被剃頭後的滿肚子牢騷氣發出去,“你天天騷擾小孩子,小心哪天遭報應了,還有事嗎?”
林默緘笑了笑,你看我敢有事嗎?他指着屋裡,“沒事了,你再躺會吧。一會兒應該會有醫生來照顧你。”
祝禾棠把門摔上,“不需要,讓他滾。”倏然又打開門,“我就是前一天麻藥勁沒過才這樣的,不是多嚴重的傷,還沒插進頭蓋骨裡面呢,擔心什麼,你倆早點回去吧!别煩我。”
門再次被甩上,林默緘無奈地笑着歎氣,“走了,她不歡迎我們。”
沈叙白轉身問他,“你說的做配音演員的事,什麼時候去跟公司簽合同?”
林默緘一愣,頓了頓,“現在就可以,你要去嗎?”
沈叙白:“可以。”
林默緘回家拿了件外套,淺色外套,另一身是給沈叙白準備的,沈叙白坐上他那輛二手車才想起來,“我記得我行李箱裡有兩身我初中時候的校服來着,去哪裡了?你知道嗎?”
林默緘搖頭,假話說的像真的一樣,“不知道,可能被你随手扔在哪裡了也說不準。”
沈叙白垂下眼睑,低低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