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落下，從外面呼進的風吹亂他的劉海，有一邊被吹的飛起，另一邊還乖乖貼着眼尾，他看起來很疲倦，甚至已經在經曆走馬燈。
林默緘挑了首很輕松的英文歌放着，車廂裡回蕩着風聲和音樂聲，窗外的柳樹從視線中劃過，一張廣告床單被風從電線柱上扯了下來。
“張姐，這份單子再加五百單，那邊老闆加錢了。”
“這個廣告是上個月的了，付了定金，客戶已經在催了！”
“哈哈哈——陳老大炸雞混江湖？他丫的真要當鴨子吃啊？給男人做脆皮鴨的生意嗎？别叫炸雞了，幹脆改成嗦雞嘴吧！”
“草……”
沈叙白皺着眉，打量周圍混亂的一切，各種油漆的味道混到一起很刺鼻，紙張那種未開封的味道聞起來很奇怪，裡面還摻合着墨香。
林默緘在前面帶路，一樓是個搞廣告印刷的，原本以為二樓也是，但上來之後沈叙白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二樓是兒童攝影社。
裡面挺寬敞一個大廳，看起來估計是承包了隔壁的二樓，還把那面牆給砸了，他很仔細地找過砸牆的痕迹，但天花闆屬實平整，他沒找到。
沈叙白倏然像洩氣的皮球，林默緘轉身時也注意到他萎蔫不振的情緒，似是關心，“怎麼了？還沒有睡醒嗎？還是沒吃飽？”
沈叙白承認沒吃飽這一點，但為了給林默緘一個面子，他沒仔細說明，搖頭道：“還行，不是沒睡夠，反倒是睡太多了，睡多了反而更困，還會累。”
“可以多轉轉。”林默緘說。
其實林默緘不是個多健談的人，這種“不是”的情況隻針對個别人，大概是覺得沒必要應付，所以不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客氣話。
沈叙白手指不着邊際地轉了一圈，“你朋友的店嗎？”
林默緘樂了，“大概不算朋友，如果我有這樣的朋友，我會很開心。”
他話音剛落，在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口出現一個紮着低馬尾的女人，身上裹着挺括的襯衫，深灰的馬甲上有兩三道褶皺，女人雙手散漫地插着兜。
見沈叙白挑了下眉，打量了他一遍，取下眼睛挂在胸口，伸手上前，“沈先生好，又見面了。”
沈叙白還沒反應過來，他注意到女人胸前的名牌“陸溫川陸經理”，他想，真巧，他的媽媽也姓陸，名字裡也有溫。
“您好，我是沈叙白。”沈叙白沒留意到第二句問好，還是把自己介紹了一遍。
兩人跟着她上了三樓，三樓和下面是一樣的，很寬敞，此消彼長的快門聲一聲聲亮起，陸溫川給沈叙白沏了一壺茶。
沈叙白：“謝謝”“麻煩你了”“陸女士真大方”“我沒意見”……
這些話都成口頭禅了。
陸溫川帶上眼睛看劇本，對沈叙白的反應實在沒忍住，笑道，“好了，不說廢話了，我一開始想着選你是因為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我姐姐的聲音，不過我很久沒聽過了，隻是說音色和語氣，不要太較真。”
沈叙白點頭：“我知道。”
陸溫川把劇本遞給他，“這是給你安排的，具體的薪資看這個劇上線之後的熱度，裡面有百分之三十的克扣，剩下的按法律走流程交稅，明白？”
沈叙白點頭：“明白。”
林默緘走了神，陸溫川的話雖然沒讓沈叙白多想，卻讓他多想了，這句話不是随随便便說出來的，陸溫川卻在後面強調不要他較真。
沈叙白拿着劇本翻看兩頁，“我什麼時候去找你們錄這個劇本？”
陸溫川朝他們身後的工作室指了指，“這是這個月新建的一家工作室，因為這個地段很搶手，所以隻能建在這裡，和你搭戲的人我會盡快找來。”
“好。”沈叙白說，“注冊賬号要用我的真名嗎？”
陸溫川喝了口茶，“不用，你可以想一個你喜歡的，就像一些作家的筆名。互聯網是人肉機，搞不好就會被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最好别用真名。”
沈叙白看了眼劇本，視線又在工作室附近流轉了片刻，思考了一會兒，“那就叫‘白鵲’吧，清清白白，挺好。”
陸溫川撇撇嘴點頭，“可以。”她和沈叙白交換了聯系方式，隻是個簡單的工作号，“我待在濱海的時間不會很長，你這個劇本結束之前我一直都在，如果到後面我離開濱海，你可以用這個号聯系我，你做得好，我們後續還會有合作的可能。”
沈叙白點點頭，“知道了。”
林默緘帶着沈叙白回到一樓，這時候，沈叙白還是懵的，他竭力找不同，隻有手上的那個劇本而已。
林默緘打開車門等他，沈叙白忽然開口：“林教授，其實今天中午的那碗粥一點也不好喝。”
“我知道。”林默緘嗤他，“我還以為你要裝到晚上喝剩飯才會跟我說。”
此後一周，沈叙白都在阮清晏家裡吃飯，林默緘在學校的課程倏然被安排得很緊，另外又加進來一個學生，加上之前的事，他陪伴沈叙白的時間幾乎隻有晚上睡覺那一會兒。
沈叙白倒不覺得空虛，一周裡面他捧着劇本看完了，然後莫名有些期待自己的第一次“打工”。
周五下午，陸溫川通過工作号聯系了沈叙白，他去後和自己的合作夥伴打個招呼，對方也是個大學生，但的确有些成就，據嘴碎的人透露，這劇本就是他自己寫的，也有人透露這裡面的原型人物是他。
沈叙白不關心那些，他的關注點隻在劇本上，有些卷邊的劇本看着有些舊，每章之間還有他做的彩色便條，那人湊近拿着他那本比了比，蓦然發笑，“白鵲老師，你好認真啊！”
沈叙白第一次聽到别人用老師稱呼他，他臉頰驟然羞紅，“沒有……沒有……”
導演拍拍手，“好了！白鵲先來試音，準備《清白之年》的第一章第一段。”
沈叙白應了聲，緩緩道，
“清白爾爾，春山沐語。”
“你是我清白記憶裡的一株戀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