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嘉杭懶洋洋的,沒接話茬,手指動作輕柔,一縷縷都塗抹均勻,打出細密的泡沫,易嘉杭攤手向前,按在徐之明臉頰上,被他那副模樣逗笑,“哥,你這看着像小老頭!哈哈哈——”
徐之明肩膀一松,無奈看着他,擡手從頭上撚下一點泡沫,抹在易嘉杭鼻尖上,易嘉杭笑着皺眉,皮笑肉不笑得說:“幹嘛?”
“給壞孩子的懲罰。”
徐之明拿下花灑,推着易嘉杭的肩膀轉身,“擡頭,把頭發打濕上洗發水了。”
易嘉杭倒是挺乖,轉身等着徐之明往他頭上澆水,徐之明手指很細,動作很輕,這種行為算不上多親昵,但足以給他不一樣的悸動,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易嘉杭終于忍不住,從他手中搶過花灑,“我自己來吧,辛苦徐哥了。今天還幫我寫了作業,晚上又要照顧我這個巨嬰。”
徐之明沒說不,自己轉身打開頭頂固定式花灑,兀自開始沖澡,熱氣騰騰繞在浴室裡,易嘉杭打開水龍頭,往火燒火燎的臉蛋上撲了一捧涼水。
半個小時,易嘉杭大腦是空白的,是怎麼幫着和徐之明相互洗完的,不知道。
但出來的時候,經過客廳前那扇窗子,家裡早早關了燈,窗外對面是一條長巷,張燈結彩正熱鬧着,底下車水馬龍排起長隊。
紗窗正往屋内鼓着涼風,易嘉杭肩上搭着溫熱的濕毛巾,徐之明繞到他身後,拿下濕毛巾,脖頸一瞬轉涼。
徐之明小聲提醒,“這樣會舒服很多。”
易嘉杭一愣,嘴唇張了張,“對,很涼快。”他眯起眼睛,在昏暗的房間内笑了笑,“哥哥,灰港的夏天到了。”
“嗯。”徐之明點頭。
窗外的光帶照得屋内影影綽綽,時不時響起的鳴笛聲蓋住了兩個少年的心跳聲。
徐之明和他靜靜站在窗前,靜默半晌,易嘉杭打破了寂靜,輕松說道:“徐哥,這個夏天會過得很快嗎?”
“不會。”徐之明雙手插兜,懶懶散散道,“今年的夏天會比往年都要長一些,高考完的這個夏天,過得匆匆又慢蕩。”
類似的感覺,徐之明體會過一次,是在補課班打工那年,他沒有夠格的學曆,被招進去隻是為了看着小孩寫作業,順便跟着老師學一學高三的知識。
裡面有不少和他一樣同歲的學生,也有高三的複讀生,基礎很差,被家長送進來充數,徐之明是為了湊書費,那個高三的複讀生和他坐在一起,第一天打遊戲時跟他搭話。
——如果不是在補課,這會是我經曆的最長的一個夏天。不過好在,明年夏天,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擁有最長的夏天。
易嘉杭“嗯”了聲,“徐哥,我困了。”
“回屋了,睡覺。”徐之明将毛巾挂在窗口的椅背上,晚風還在吹。
地面上的影子慢慢地蕩,被風一吹,毛巾上的花香蒸了出來,卷着晚風吹入門縫,落在少年發絲旁。
“易嘉杭,晚安。”
“徐哥,晚安,明天見。”
明天早起,易嘉杭偏頭微微一笑,“徐哥,早安。”
他側身撐着頭,徐之明睡眼朦胧,起身伸了個懶腰,“幾點了?”
“七點,不着急,咱們高三年級下午返校。”易嘉杭從他身上翻過去,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徐哥,你睡覺真的很不安生,一晚上踹了我好多腳,腰疼。”
徐之明看着一旁有很多褶皺的床單:“……”哦。
周野月已經上班去了,易南喬在看新聞,左下角的手語翻譯員看起來很忙,易皎甯在擺弄他的飛機。
易嘉杭注意到周野月放在餐桌上的便條,是她的字迹,清秀隽逸,和人不同,字看起來很勁野,像她的名字。
-媽媽上班去了,廚房的米粥記得熱了再喝,我問過喬喬了,她帶着皎甯在家沒問題的,你們下午去上學我找人送你們。記得喊叔叔哦!
叔叔?
易嘉杭心中警鈴大作,他拉着徐之明的手臂,“哥!哥!這個叔叔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咱倆不會要有個後爹了吧?!”
徐之明不急不慢走到廚房,把盛粥的鍋放在電磁爐上,按開了開關,又向外面看了眼,“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易嘉杭自己壓着心裡的怒火,所以這個叔叔……他在心中默默微笑,藏在陰影裡的半張臉忽然邪笑。
徐之明從他身邊路過,連一眼都不願意多給,“發什麼神經呢?洗手吃飯了,不餓嗎?”
“得嘞!”易嘉杭說,“我先去把書桌下面的土收拾出來,菜籽等我今晚回家再買。徐哥,别告訴咱媽。”
他雙手合十,悄咪咪擡起眼皮瞄徐之明的表情。
徐之明說:“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