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明步子一頓，愣了愣，轉頭看他，“怎麼才算懂你？”

易嘉杭想了會兒，“不知道，那你了解我嗎？”

徐之明歪頭露出淺淺地笑，“偷偷藏了我的牙杯算不算？”

“嗯——？”易嘉杭有些心虛，忽然加快腳步往前走，徐之明勾着他的衣領将人拉回身邊，“跑什麼？”

易嘉杭讪笑兩聲，撓着鼻尖，不清不楚嘟囔，“我皮一下而已，還以為你不知道呢。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一起用的話還剩買另一個的錢了，對吧？”

徐之明沒說話，松開他往公交站牌走，市區的公交很方便，刷卡或是掃碼，徐之明在前面掃了兩個人的錢，易嘉杭跟在他身後，理所當然地坐在他身邊。

徐之明靜靜地看着窗外，一溜法國梧桐往車尾蹿，兩旁的店鋪開了燈，樹影婆娑下劃過兩道騎自行車的身影，和他們一樣的校服，幹淨利落從視網膜上一劃而過。

視野被遮疊的樹葉模糊，易嘉杭探出半個腦袋來，“徐哥，你生氣啦？”

“沒。”徐之明說。

他又問，“那是我偷藏你牙杯讓你不開心了？”

徐之明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甕聲甕氣道，“沒有。”

他抵着車窗閉上眼，隻是想打個簡短的盹兒，易嘉杭伸手撈過他的頭，放在自己肩上，“枕着我不比窗戶舒服嗎？”

“也是。”徐之明說。

一路上公交出現過三次颠簸，一次在一家物業公司的中轉站停車，司機踩刹車踩的急了，身子由慣性帶出去的瞬間，徐之明驚醒，才發現上半身被易嘉杭的手臂擋着。

第二次是在一家小學門前，來接送小孩兒的家長不少，人行道上塞滿了人，司機一次次刹車，終于從人海裡擠了出去。

第三次是下車，易嘉杭走得靠前，下面是路邊砌高的台階，徐之明剛緩過神，落腳點偏了，剛好摔進易嘉杭懷裡。

少年的肩臂都長開不少，和小時候不一樣，現在的足以支撐起一個成年人，徐之明心一緊，好像在這趟公交車上又前傾了一次。

易嘉杭扶好他，“徐哥，你沒事吧？頭疼還是……”

聞言，徐之明擡眼看他，“沒事。”

易嘉杭指着公交站地牌子，“你沒醒，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兒。反正司機告訴我在這下車就行。”

徐之明擡頭掃了眼，天像是薄紙浸了油，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連成一片，“是這兒，批發街，還有一些燒烤攤子。”

附中的高三生今晚合該上兩節晚自習，到晚八點放學，但校領導看在第一天返校，又是臨近高考，讓他們早放學一節課，晚自習也取消了。

灰港的傍晚是悶熱的，幾個胖墩墩的攤主前胸後背挂着膩汗，肩上搭着油膩的毛巾，手上的蒲扇忽扇着鼓風。

易嘉杭環視四周，“你怎麼知道這地方的，以前來過這裡？”

徐之明點點頭：“以前暑假賺錢打工地時候來過，這兒的老闆基本都見過我。也認識。”

話音剛落，道旁的攤主喊住他，“明子！來一口不？剛烤好的！”

“不了！别讓客人等急了！”徐之明擺手，帶着易嘉杭往前面走，“這什麼店都有，五金機電，糧油批發，生鮮魚類……總之挺全的。”

易嘉杭在長街裡轉了兩圈，硬是一家家店看過去的，也沒見哪家店名是跟菜有關的，他又重新看向徐之明，“哥，這兒不會……沒有賣菜籽的店吧？”

徐之明沒說話，易嘉杭又壓低聲音說：“哥，你不會是想……去那些老闆家裡偷菜吧？”

徐之明轉頭笑了，眼神中帶着一絲狡狯，“杭杭，你真聰明。但是我們這不叫偷，叫客客氣氣地拿。”

易嘉杭揶揄他一眼，“怎麼客氣拿？”

“問問他們用不用幫忙，再誇他們着菜長的好，這裡很多老闆都是種應季蔬菜，老家那邊都有大棚的。”徐之明說。

易嘉杭幹巴巴地“哦”了聲，還是沒懂怎麼客客氣氣地拿。

兩人的視線在燒烤攤周圍轉了一整圈，終于停在一家名為“酷哥”的店鋪那裡，不是因為名字，是因為熟人。

大馬猴四仰八叉地将地桌上的牛肉串一掃而光，旁邊還有今天上台和他禮結的韓佳磊，易嘉杭皺着眉走過去。

手伸出去的時候被楊朔一簽子打過去，“嘿！許子将，我就一會兒不看，你這手就蠢蠢欲動了是吧？”

許子将：“……”

徐之明坐在許子将對面，“不是他，你們怎麼今天有興趣來吃燒烤了？老許留的作業寫完了？”

許子将和徐之明玩的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他，“沒。”

“老許的作業你不也沒寫過？”

“今天約了二班跟三班的一起來吃，大家高興高興呗。”

“你别在這兒傻杵着了，給！吃！”

……

徐之明盯着被塞進手心裡的羊肉串，歎了口氣又放下了，“三班也來人？誰啊？”

易嘉杭搬了凳子坐在徐之明身邊，“聊什麼呢？”

許子将嘴快，“說今天聚餐的事，和二班……唔唔！你捂我嘴幹嘛？”

徐之明頭都沒擡，收回手用紙巾擦手心的油，許子将“噓噓”兩聲，“嫌棄我你還堵我嘴，本大爺的初吻都獻給你了！”

徐之明掀起眼皮看他，目光中帶着涼絲絲的殺氣：初吻？你确定？

許子将悻悻地咬了口肉串，将簽子撂進鐵盤裡，“行行，我不說了。”

易嘉杭更納悶了，晃晃徐之明的手臂，“你倆嘀咕啥呢？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徐之明專心挑菜：“沒事。”

易嘉杭坐直看着許子将，“到底……”

“我不知道。”許子将這次動腦子了。

易嘉杭拉了下徐之明的胳膊，用狗狗眼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你不愛我了嗎？”

徐之明：“……”我該怎麼解釋？

地桌旁的三人都聽見了，并且聽得一清二楚，韓佳磊卡在喉嚨裡的肉沒咽下去，登時臉就漲紅開始猛咳。

“老韓啊，年紀大了，連肉都敢囫囵吞了？”一個穿着短褲的女孩落座。

許子将組的局，為在座的男生介紹，“三班紀委，唐小滿。論人美心辣這一塊還得是我唐姐啊！”

他翻了下口袋，“一分一杯奶茶，唐姐，這個月口袋真空了！”

唐小滿吸溜着手裡那杯椰奶，咽下兩口才回答他，“不管，一分一杯，咱倆說好的。”

“你逮了我三年了，最後一個月了，求唐女俠放過！”許子将雙手合十，态度十分虔誠。

唐小滿不理睬：“免談哦，不然把你帶手機的事告訴你們班老許，你就等着被譴責吧！”

韓佳磊笑意擺在臉上，“你們兩個就是周瑜打黃蓋，兩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