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彌沒想到顧西北來這麼一出,她頓時尴尬的想從地上挖出一套兩進的宅子把自己塞進去,最好一輩子不用再出來。
她最近靠着給顧西北送些甜點吃食得了不少好東西,除了這種她用得着的或者是不得變賣的禦用貢品,她都送去鋪子裡當了或者找人轉手賣了。
今日因着情形兇險,她攏共也就帶了兩樣,沒想到還被顧西北大明大方地在天賜面前掀了出來。她在衆人心裡高大偉岸的形象,崇高的領袖地位,怕是就要一去不返。
可悲,可歎,歎她一世英名,忍辱負重,就這樣輕易地被這“小人”毀于一旦。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天賜,你聽我說……”
沈天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彌手上身上藏着的物件。顧西北卻在一旁抱着雙臂,一臉好笑地瞧着好戲。
沈彌痛心疾首,正欲向天賜解釋,不言和不語突然沖了出來,一劍挑開指着顧西北的長劍。
“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對主子無禮!”
不言怒目圓瞪氣勢洶洶地就要和沈天賜幹起來,一旁的不語卻看出來這邊氣氛有些不對,拉住了他後,又看向顧西北。
他二人本是在周圍探查,可論誰也料想不到,常年做沈家軍斥候的幾人雷雨天出行都備着避雷針。這種天氣衆人避之不及的樹上,就成了他們藏匿蹤迹的好地方。
不知不覺二人就探查的遠了,剛發覺這邊不對,馬上趕來就瞧見這一幕。
“你看,阿彌都承認了,與我相交乃是她心中所向,九死不悔。
這位小兄弟就不要再動刀動槍的了,都是一家人。”
顧西北說完,沈彌感覺喉間一口老血都要嘔出來。果然啊果然,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膳,要是知道每日午後拿的那些好東西會跨越時光的長廊來到今日狠狠抽她一巴掌,她願意回到過去選擇擯棄貪欲,清苦一生。
“顧西北你!你休得胡言!
你今日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為了制止眼前這場鬧劇的繼續,沈彌趕緊将話題引回了正事,要是繼續掰扯下去,顧西北這厮不知道還能說出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我說了,是來助你。”
“我們要做的事,還輪不到旁人相助。”
沈天賜回過神來,上前一步擋在沈彌和顧西北之間,眼神犀利地瞪着顧西北。
“阿彌有我在,我和别人不一樣,我比較厲害。”
顧西北笑着看向被天賜護在身後的沈彌,像是在提醒她,他們之間因為種種境遇而逐漸默契的關系。
沈彌輕輕歎了一口氣,卸甲般松開緊繃的背脊,不等天賜發難,便走上前來回話。
“淩山與曹安将沈老将軍安置于京郊大營,必然守衛嚴密。
可我僅有今夜這一次機會,若真讓棺椁進了京,那就有無數雙暗地裡的眼睛盯着,再也無法動手。
我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内外部署皆已妥當。再者,我也不願将輔國公牽連其中。
這件事,還望您不要插手。”
沈彌拱手向顧西北施禮,姿态放的極低,可顧西北瞧着她眉宇間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
“阿彌,我知道這一趟我勸不住你。
但我給你帶來一人,隻把這人交給你。
用是不用,你自己取舍。”
顧西北帶着沈彌走向樹林邊緣,那裡此刻停着一尊黑漆漆的棺椁,為防止雨淋其上還蒙着一層厚厚的油布。
沈彌瞪大眼睛望着顧西北,他卻隻朝她耳語幾句。兩人終究無言,看向了林外黑雲遮蔽下的京郊大營。
第二日,上京城已然放晴,隻是還有片黑雲壓在頭頂,讓人心生壓抑。
此時沈府大門上挂着白布,入目之處一片缟素。沈青身穿一身孝袍,正扶着李老太太并幾位沈氏族中子弟于門前跪立。
雨過天初晴,上京的空氣裡都彌漫着濕氣,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即使帶着護膝和綁腿也還是遭不住往一邊歪去。
今日武安帝親迎沈老将軍棺椁入京,自城門口處就有百姓夾道相迎,全副武裝的錦衣衛同五城兵馬司協調維護秩序。他們手中閃着寒光的兵刃使這剛剛放晴的上京城,更添一絲冷意。
城牆上被衆官員簇擁着的武安帝,此刻正拿着帕子拭淚。一臉關切的曹督公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放在皇帝胸前,給這萬人膜拜的九五至尊順着仙氣兒。
“皇上!奴才知道您傷心,可也得顧着自己身子不是?
憂傷肺,怒傷肝,您乃萬金之軀,身負江山社稷,可不能不顧忌龍體。
您這樣,老奴看着,怎麼忍心?”
正說着,曹安那含着精光的眼睛裡愣是擠出一滴“真情實意”的淚珠來。
武安帝拍了拍曹安扶住他的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