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彌還沒來得及回話,那邊張榮恩已經清了清嗓子開了口。
“近日沈大人受了陛下恩賞,出京養病,若是帶病入宮,在東宮進出,怕不是要給太子殿下過了病氣,這誰擔待的起?
反倒是曹督公和淩大人,這兩天進宮倒是進的勤,可惜陛下被昨日禦街墜棺一事起的不清。
不知今日前來,咱們還能不能見陛下一面。”
曹安說到底手握東廠也不過六七載,還是比不過浸淫官場幾十年的張閣老,幾句話就被堵了回去,偏偏淩山在旁邊還一聲不吭,隻是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曹安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兩位内閣大人才讓小内侍取了折子,就在直房看了起來。
張拙把沈彌拉到一旁,也熟絡的聊些有的沒的。
一時間直房裡三方鼎立,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沈彌樂的清閑,在直房裡吃吃喝喝,問起張拙今日的來意。
“家父聽說陛下身體不适,我在步虛山正好學了些養生的丹方,便讓人禀了陛下。
誰想今日宣了觐見,沒想到正巧還能遇到沈大人。”
張拙剛說完,那邊馮雲雲就來宣旨召見,卻隻點了沈彌和張拙。
今日沈彌進宮帶的是阿寬和小滿,剛出直房她就給小滿使了個眼色,小滿心領神會,找了個機會退了下去。
武安帝沒有在寶華殿正殿宣召他們,卻是直接去了他平日就寝的偏殿。
剛進殿沈彌就聞見一股濃濃的藥味混雜着上好的安神香顯得更加刺鼻,殿内隻開了一扇小窗,武安帝坐在榻上,床榻四周布了帳簾,隻能看到那顯眼的明黃色在帳中若隐若現。
馮雲雲上前拉開帏帳,武安帝一隻手伸了出來放在早就備好的脈枕上。
不用馮雲雲多說,張拙就會意走了過去,跪在塌前,替武安帝把起了脈。
沈彌按規矩問了聖安,就跪在原地,百無聊賴地看着那邊的情形。
“陛下思慮過度,加上氣急攻心才吐了血。
好在這一吐,倒是把胸中的淤血吐了出來,龍體并無大礙。
草民不才,醫術比不得宮中太醫,隻得了步虛山幾副養生的丹方,許是正好能緩解些許不适。
陛下可宣太醫查看一番,若是得用,草民需得和太醫酌情删減藥量,才能對症。”
張拙不愧是張榮恩之子,一段話說的嚴絲合縫進退有度,既不邀功也不求賞,讓人聽着舒服又心生好感。
簾幔背後又傳來幾聲輕咳,那明黃色的身影才開口。
“你就是張榮恩那老家夥的兒子?
倒是頗有乃父之風,是個好的。
你說說你想讓朕賞你什麼?賞你個官當當怎麼樣?”
“草民正準備參加今年的鄉試,若能求得功名,等來年春天殿試得了名次,陛下再賞也不遲。”
“哈哈哈哈,你倒是比你老子有趣。
今年春末要開恩課,你父親是禮部尚書,他都沒有告訴你?”
“草民還沒參加過鄉試沒有功名在身,所以隻能等今年秋闱。”
“這樣,一碼歸一碼。
你殿試要是得了三甲,那是朕本就該賞你的。
你這次獻藥,可算大功,朕怎能有功不賞?
朕就特許你參加這次會試,你回去好好準備,可不要給張太傅丢臉。”
“謝陛下恩賞。”
沈彌在一邊聽着,這丹藥武安帝還沒吃就開始賞人,怕不是就是看在張拙有個好爹。有好爹就是好啊,憑張知白的學識穩穩地拿個三甲應該不成問題,到時候他老爹給他一運作,穩穩地進了翰林磨個一兩年當個跳闆,之後六部豈不是想選哪裡就選哪裡。
若是那年有災,就去工部戶部。要是遇上戰事,去個兵部也能謀些功績。再不成算他“倒黴”,當年風調雨順,那也能在吏部穩紮穩打,一路青雲直上。
倘若她也有個好爹?
沈彌說不定就不用當這勞什子太監,也能像張拙這樣,升官發财,順風順水。
好爹?姜遠思,沈彌很久沒有想到過這個名字,甚至她連自己也有個爹這個事實也很久沒有想到過了。之前在曹府同人喝酒,好像聽說這人如今升任工部侍郎,四十來歲官居正三品,也可謂官運亨通,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