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作補償?這沈彌居然連三成都沒往自己兜裡擱?
馮栾感覺有些心驚,沈彌不貪錢,那她要的是什麼?要權?
他們這些皇帝的鷹犬,不趁着得寵的時候撈錢享受,難道還等着自己的利用價值被榨幹後青史留名?
馮栾感覺沈彌單純的有些可笑,又想起她是袁見霧的徒弟,果然兩人是一樣的自視清高。
“沈大人果然是兩袖清風,非常人所及啊!”
馮栾吃着粥,再難掩眼底的嘲意。他交代了幾句阿于,便匆匆将人打發了下去。
*
淩府,沈彌站在園中最大的那片蓮池旁,神色莫名。滿府的番子已經撤去,現隻留馬逞還守在她身邊。
“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回——”
“馬哥,你先去看看小滿吧。”
馬逞還未說完,沈彌已瞧出他眼底的擔心。她知道馬逞一直強撐着不去擔憂小滿的傷勢,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挂心?
“那您?”
“不必管我,我還有事沒有辦完。”
馬逞聞言也不再多說,小将軍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他向沈彌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空空蕩蕩的淩府隻餘沈彌一人。
她獨自在淩府院中走走停停,腦中想着一個問題——淩山究竟把多年貪墨的軍糧軍饷藏在哪裡?
沈彌很窮,是真的很窮,她比看上去要窮得多。
上京城傳言她夜夜笙歌,滿府金銀珠寶,全是她自己散出去的傳言。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将武安帝賜給他的宅子都賣了。
她要用人,要疏通上下關系,最缺的就是銀錢。沒有錢,她拿什麼養兵,拿什麼去和曹安争權?
沈彌也不想将淩府抄沒的家産送到武安帝手裡,可她沒有選擇,這是她第一次辦差,好處不能全讓她一個人得去。
她得讓武安帝覺得她比曹安好用,比淩山趁手,給她的,她敢拿,沒說給的,一分不敢動。
她貪錢,但不敢貪陛下的錢。
……
淩府占地三十餘畝,沈彌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将府上每一處走完。
此時她走回蓮花池旁,感歎着淩府的豪奢,雖比起曹府相距甚遠,可獨看這蓮池便比曹府的要氣派,修的這般大。
修的這般大?
淩山極少家中設宴,也沒聽說他喜愛園池盛景,為何偏偏這個蓮池挖得如此氣派?
稱不上雅,更稱不上精巧,這片荷花池單純的隻是大——占地大,水也深,青綠的池水讓人望不到底。
沈彌腦海中浮現一個看似怪誕,卻又合乎情理的想法。她迅速脫下外袍,将滿身的金玉摘了個幹淨,隻剩一身亵衣,緊接着猛的憋住一口氣,就跳進了水裡。
這池水是真深,一般的蓮池也就三尺深,沈彌進水後卻踏不到底。
她浮起來又吸一口氣,重新鑽回水底,撥開層層蓮葉根莖、終于摸到一條手臂粗的鐵鍊。順着鐵鍊再往下,隻剩厚厚的一層淤泥。
一口氣潛不了太久,沈彌爬回岸邊歇了幾息。
蓮池底肯定有秘密,但光靠她自己肯定無法查清,要想光明正大地排水挖池,就得先把這淩府徹底拿到手裡。
沈彌挂在欄杆上歇夠了,又看了看身上沾的污泥,沒辦法,她隻好先找間屋子換衣。
方才她在府上轉悠,找到了邢婉娘生前住的比翼居,那邢氏高挑,身量和她差不多。沈彌決定就拿邢氏穿過的舊衣套在裡面,總比夜間濕衣行路得了風寒要強。
她剛進房中,準備換下濕衣,卻聽見門口有響動。本想出聲呵斥,卻又好奇是誰如此大膽敢闖進剛被抄家的淩府,沈彌悄悄躲進衣櫃裡,開了一條縫,觀察來人。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圓臉少女蹑手蹑腳地蹭了進來。她身穿鵝黃彩繡對襟短衫,下着丁香色織錦緞馬面裙,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
沈彌覺得這小姑娘十分眼熟,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她在哪見過。
正當她冥思苦想的時候,那小丫頭已挪到梳妝台前翻找起來,不管是匣子還是屜子都不放過,活像個進村掃蕩的小土匪。
沈彌想起,今日抄家隻把賬本上登記的銀錢、地契連帶着庫房裡值錢的物件收攏了,後宅這邊還沒來得及登記,所以她才會選擇來這邊尋衣服穿。
莫非這丫頭也是得了消息,趁機來淩府主母房中偷東西?
可眼前的小丫頭怎麼看也不像是賊人,光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加起來就能值個幾百兩銀子,想來家裡應該比“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沈彌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