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憂地投去視線,卻見謝承南悠然地喝着湯羹,表情頗為怡然,看起來一切如常。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與她一樣。她自小在福利院長大,親人的陪伴與父母的關愛是她可求卻不可得的奢侈。是以每次見到其他孩子有雙親伴在身邊,總是羨慕的。而豔羨過後,是日複一日的孤單酸澀。她本以為,謝承南在幼時體會過父母雙全的滋味後又驟然失去至親,隻會比她這種從未體會過的更不好受。
卻是她想多了……
陸嫣然回到尚書府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丫鬟婉桃亦是憤憤不平:“小姐,仇府讓您平白受了這樣的委屈,可不能就這麼算了。要我說就該告訴尚書大人,讓大人在皇上面前狠狠參他們一本。”
“行了,父親最恨以權謀私之人,這話要讓他聽見,肯定饒不了你。”陸嫣然嘴上說着算了,可面色仍是忿忿不愉。
婉桃仍不甘心地說道:“難不成,就這樣忍下了?那也太憋屈了吧!”
“哼,不靠父親,早晚有一天也收拾了她。”
“不過小姐,那永安侯府送的回門禮,可真不少,聽說連那十幾匹駿馬也算作在内呢,這得要多少銀子啊。”婉桃鼓起一邊腮幫子酸道。
陸嫣然白她一眼:“誰知道那箱子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婉桃馬上附和道:“小姐說的對,說不定仇院使怕丢人,和自家姑爺演了一場好戲呢。”
陸嫣然雖然嘴上不屑,可心裡還是有些嫉妒的,誰不想配得良人,風風光光地出嫁呢?
那永安侯府若是還未衰敗,倒是與她相配,可如今有重禮又怎樣?無權無勢空有個侯府的名号罷了,她還看不上。區區十幾箱回禮,待到她大婚回門之時,定會比這更多。
陸嫣然原本還想将仇清也回門無禮一事在城内貴女中好好宣揚一番,但突然冒出來那一隊回禮,這事自然就說不得了,不光說不得,她還要守口如瓶,免得讓那些人更對仇清也高看幾分。
隻是她雖不說,這事還是傳遍了街頭巷尾。
有人親眼所見,永安侯府備的回門禮,用了十餘匹駿馬來拉,排了整整一條街。
還有的說那箱子裡塞的全是金子,人根本擡不動,馬兒馱着都壓彎了背,馬蹄寸步難行。
更有甚者,說那箱子其實是空的,真正的回門禮是那幾十匹馬,不過那些馬都是些老弱病殘,馱着空箱子也走不快……
賣瓜的小販切開一個熟透的西瓜,也不吐籽,哼哧哼哧啃得痛快,他将一塊瓜遞給旁邊攤位賣肉的屠夫:“你說,這謝府不是沒落了嗎,怎麼還有那麼多金銀财寶。那回門禮拉了足足二十幾車!”
屠夫一口咬下去,瓜瓤少了大一半:“你親眼看見了?”
“我家那婆娘看見了。”
“要我說你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人家再窮,還能窮過你?好歹是個侯爺,大腿再瘦也瘦不過胳膊。”
“可她娶的是仇家小姐,至于這麼下血本嗎?”
“仇家小姐怎麼了?雖然口碑差點,好歹長得漂亮。”
“說得也是,比我家那婆娘長得好看多了。”賣瓜小販突覺背後陰風陣陣,一回頭隻見他口中那不怎麼好看的婆娘正手拿鍋鏟叉腰站在他身後。
“你說什麼?!”
小販瞬間慫了:“我我……我是說那仇家小姐口碑又差,長得還醜,不如夫人您長得漂亮……”
這話他夫人自是不信,拎着他的耳朵便拽回了家。
屠夫見狀搖搖腦袋,繼續磨刀霍霍向豬羊。
一個玄色華服的公子行過街巷,略略聽過幾耳,問道:“仇清也最近又有什麼動靜。”
身後的黑衣護衛馬上上前一步,在他身側小聲說道:“自嫁入永安侯府,仇清也這幾日不曾出過府,今日是第六日,她與謝承南回門了。”
華服公子在街上緩步而行,仿佛隻是閑來無事随便逛逛的尋常公子。
“還有呢?”他停在攤位前,撚起一枚淺紫色的流蘇,放在手中細細打量。
賣流蘇的小販看出這人器宇不凡,說不定是明州的哪家權貴,推薦起來不留餘力:“公子好眼力,這可是上好的天蠶絲,您看下頭那墜子,也是正宗的南陽玉。公子若是佩劍,可挂于劍柄上,當劍穗使用。隻是這穗子顔色……不若給您換個黑的?”
“不用換,就這個,包起來。”
身後的黑衣護衛霎時上前掏出幾粒碎金。
小販收了金子,将流蘇用錦袋裝好交于那公子手上,笑得合不攏嘴:“公子您慢走啊!下回再來!”
待到他們行至街上,那護衛才說道:“看上去,她與永安侯的小公子頗為恩愛。”
“哼,不知道又耍的什麼把戲。”公子隔着錦袋輕輕摩挲裡面的流蘇,“繼續盯着。”
“是。”
他的腳步忽然一頓,問道:“有她的消息了嗎?”
護衛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誰:“戰姑娘的沐期已到,現已在回明州複命的路上,不出一月便能到了。”
“你派一路人馬前去接應,注意不要露面,暗中保護便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