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悅茶樓的天字号包廂正對着仁濟堂,隻需坐在窗前,朝下方略一偏頭,整個總堂的動向便一覽無餘。
昨日在侯府住得高興,風正閑大手一揮便說要請客,将茶樓的招牌全點了一遍。
店小二殷勤地将一碟碟茶點、小食擺上八仙桌。
“幾位貴客請慢用,小的就候在門口,有事您随時吩咐。” 滿臉堆笑地說完後,小二卻沒急着走,他并不擔心這三人是來吃霸王餐的,看其穿着,定然不缺一頓飯錢。多留這一會不是催促結賬,而是看看客人是否需要安排其他差事——去隔壁酒館打壺桂花酒、或是跑腿去買哪家新鮮熱乎的糖糕。一來二去的,把人伺候高興了,少不得給他賞些油水。
果不其然,那位三人中唯一的女客,從袖中摸出一粒蠶豆大小的碎金放在桌上。
風正閑卻不高興了:“弟妹這是做什麼?說好了是我請客。”
林一狡黠地沖他笑笑:“茶自然是你請,這是給這位小哥的。”
看見女客将那粒金子推向自己,小二眼睛都直了。又聽女客人對他說道,“說不定一會兒還要加菜,飯錢我們吃好後會由這位公子一起結算。這個是單給你的。”
小二笑呵呵地接過金子,咬了一下後怕人反悔似地連忙收進懷裡:“您還需要什麼,盡管吩咐!”
林一與謝承南對視一眼,後者說道:“沒什麼可吩咐的,有需要會叫你,先去候着吧。”
“好嘞!”
“诶等等——”謝承南又叫住他,狀似不經意地提到,“那對面,進進出出的,是什麼地方?”
小二湊到窗戶前向下看了一眼說道:“那是仁濟堂,是這明州城裡最好的醫館。”
“最好的?”謝承南重複道。
“是呀,我剛來這明州城沒多久,但是聽說那家醫館已經開了有二三十年了。當地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愛去那,老字号,靠譜。”
林一掩唇驚訝道:“有這麼久?”
“人人都這樣說,錯不了。您要是不看病,也能去那号個脈,開些美容養顔的藥膳吃吃。”小二收了金子後,嘴更甜了,“不過小姐您長得這麼漂亮,根本沒必要去。”
果然姑娘都是愛美的,女客繼續問道:“這城裡去的貴女多嗎?”
“當然多了。這茶館開在對面,每天都能看見人進進出出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貴女少爺都不少。”
林一又問:“生意一直這樣好?”
“應該是吧,我來了沒幾個月,沒來之前的生意,我也不知道啊。”小二摸摸腦袋,覺得收了錢卻沒能為客人解惑,有些過意不去,于是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一番,“不過我聽說,這個堂的堂主新換了沒多久,好像叫段什麼的,他做堂主之後,就不大一樣了。”
女客聽得高興,拉開了另一張凳子給他坐,小二講得投入,推讓一番也就坐下了。
“怎麼個不一樣?”
“聽說之前的老堂主死了,沒有孩子,這個新繼任的是他侄子。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估計自己心裡也是虛的,接任堂主以來,将仁濟堂裡裡外外徹底整頓了一番,對内嚴得不行。我有個老鄉,先前在那裡打雜,每天都戰戰兢兢地,做錯一點小事就要挨罵。”
“這麼小家子氣?”風正閑說道,“我們千草堂可從來不會苛待夥計。”
“诶呦,您是千草堂的?”小二驚道。
“正是。”風正閑抖開折扇,“我們千草堂在明州的口碑怎麼樣?跟我仔細說說。”
小二打着哈哈往後挪了挪:“挺好的,挺厲害,真的。”
雖然是贊許的話,但聽着也太敷衍了,而且,怎麼感覺這話說得不大情願?
風正閑還想細問,被謝承南重咳一聲打斷了,悻悻地閉了嘴。
“不用理他,你接着說。”
小二轉頭看了看包廂的門,确認關嚴了,這才低聲說道:“雖然仁濟堂口碑不錯,但我瞧着那隻是表面上。你找他看個病沒什麼問題,但是在這行醫一行裡,不受待見。”
林一笑了,“照你所說,仁濟堂幾乎壟斷了城内的各種診療,其他小醫館被它搶了生意,怎麼可能還待見它?”
“您不知道——我方才不是說有個在仁濟堂打雜的朋友嗎,也是他和我說的,仁濟堂這一年,沒少做搶人生意的事,好多小門小戶的,本來就沒多少家底,都讓它擠兌走了。”
三人互相對視一番,謝承南問道:“怎麼搶的?”
“嗐,您這話問的,我上哪知道去呀,我要真知道該怎麼搶生意,就不在這打雜了不是?”
……
三人邊吃邊聊,将近日收集到的線索又從頭捋了一遍。
“已知,劉員外因為懷疑他夫人在外頭有人了,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想要打掉孩子,但是失手殺了三夫人,怕被發現于是殺了丫鬟春蟬滅口。”
“而這個三夫人的相好就是仁濟堂新任堂主的兒子,段文謹。他的醫術很高,孩子應該是他的,他在弟妹被帶去明都府的當天也去過那裡打探三夫人的情況。”
“而新任堂主其實是老堂主的侄子,上位以來大興變革,導緻自家夥計和其他醫館極度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