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小鎮距離大嶽村五六裡,路上有不少趕集的村民。
許鏡吭哧吭哧背拉着闆車,走了一路,感覺腳下的破草鞋都要磨破了,腳底闆火辣辣的疼。
不過對于過慣末世艱苦兇險生活的許鏡而言,尚且在忍受範圍内。
她深吸一口氣,内心對于賺錢的渴望,再一次加深。
至少不用吃喇嗓子的混雜糧,跟小牛犢子一樣拉車!
梅花小鎮到底是小鎮,比起青瓦房沒幾間的大嶽村而言,要繁華熱鬧許多。
剛到小鎮邊,就聽見青石闆鋪設的路邊,小販們的叫賣和吆喝。
許鏡身上隻有原身私藏起來的三四十文錢,她先到記憶中的糧店,将闆車上的新米換作陳糧,又托糧店裡的夥計,照看闆車,單身逛起市集。
對于梅山小鎮,原身的記憶并不多,因為自身身份的緣故,原身是能不出大嶽村,就不出大嶽村。
零零總總算起來,她也隻來過梅花鎮十來次,大部分還是來換糧,修農具,或去陳家雜貨店買油鹽醬醋、針頭線腦等日用品。
許鏡也不知道梅山鎮有沒有收皮毛的店鋪。
如果她以後靠打獵謀生,獵物的售出,需要費些心思。
繞着不大不小的梅花鎮逛了一圈,許鏡去了最熱鬧、最魚龍混雜的市集,也去了髒亂的河運碼頭,到鎮内最大的酒樓門口溜達一圈……
收獲不小,許鏡心頭有了數,但獵物的售出點,目前她隻找到兩處地方方便處理。
一處是集市,直接擺攤賣,但要交攤位費,一處就是那些小酒館,不過那些小酒館同樣需要有熟人介紹才收。
她的兔子,在集市上吆喝叫賣,賣了三十五文。
大酒樓不提也罷,她因為穿的有點寒酸,差點沒被人轟出去。
許鏡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日頭,烈日淩空,時候不早了,天已經熱起來。
覺得時間差不多,許鏡晃蕩去了最後一處目的地,李家鐵匠鋪。
而去往李家鐵匠鋪的許鏡絲毫不知道,自己家被催債上門,老奶和妻子正和人苦力周旋。
好吧,其實隻有許奶在苦口婆心争取。
許家小院。
“福根兒媳婦兒,恁和嫂子講話。”王氏瞋怪瞧了自家兒媳婦兒一眼,但眼神輕飄飄的,絲毫沒有責怪之意,反而看向許奶。
“三嫂子,我這兒媳婦兒脾氣急,你恁要有介心,驢哥這事兒着實是我一塊心病……”
許奶想着床頭下瓦罐子那點碎銀,拿人手短,也沒有往日的神氣和傲然,坐在椅子上,屁股上跟長了鋼針一樣,渾身不舒服,讪讪點頭應和。
“哪裡的話,我知曉妹子和紅柳都是懂禮的明面人。”
但家裡的确是窮了,如果有餘錢,她怎麼也得把錢還了自家老姐妹,不在對方面前丢臉子。
王氏絮絮叨叨說起來,小王氏,也就是王氏的娘家侄女,一把招呼住王氏,張着嘴大喊。
“婆母,你還替人說話呢,人鏡哥兒娶了新媳婦,日子過得滋潤,可憐我那小叔子看上人姑娘,想成個家,你這做娘的,怎麼也得全了他的心願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村老幾個來了,咱們也是站得住腳。”
兩婆媳在許家大堂一唱一喝,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們今天就是來鬧事拿錢。
而現場唯一的“明眼人”宋漁,默不作聲站在大堂的陰影角落裡,盡量降低自身存在感。
聽到小王氏甚至開始搬出村老來,許奶滿含歉色的神态一僵,臉色難看幾個度。
小王氏怎麼在許家鬧也沒關系,頂多流出些許風言風語,讓村裡一些長舌婦看看笑話。
村裡哪家哪戶,家裡沒個鬧心的事情,被村裡那群長舌婦說過閑話。
如果這事兒被小王氏鬧到幾個村老,甚至裡正那裡去,許家就真的面子裡子全丢光了,到時候老頭子要是回來,定要責怪她。
最麻煩的是,老許宗家極可能拿這話頭說事兒,惦記許家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幾畝田地。
這是許奶決不允許被觸碰,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東西。
許家的錢不夠,要麼借錢,要麼拿東西抵債……
許奶正打算開口,讓王氏再緩緩,她先還上幾兩銀子,說說好話,不經意間掃到一個沉浸在陰影中的身姿。
許家沒錢了,但許家的新媳婦,宋漁嫁來那會兒,也有不少嫁妝。
她鏡哥兒怎麼也是宋漁名義上的男人,許家媳婦兒替許家擋擋災,怎麼也是天經地義的理兒。
似乎察覺到了許奶掃來的目光,宋漁擡起頭,恰巧對上許奶算計的眼神。
宋漁眼皮一顫,不動聲色躲開。
許奶滿意孫媳婦兒的怯弱,隻有怯弱才好拿捏,她心裡定了一大半。
“妹子,這事兒怎麼也輪不到請村老來,不是我許家不還錢,着實是家裡窮了,沒銀子還,就算村老來了,定也是延些時日再還兩位。”
許奶瞧着兩一唱一和的兩人,先把話頭擺出來,語氣略帶幾分強勢。
見大王氏收了話頭,小王氏要發火,許奶見縫插針軟了語氣,将自己想法娓娓道來。
“不若我先還個一兩銀子,拿去應應急,驢哥兒家的再湊湊,和人家姑娘家說說好話,緩緩,總能有法子解決這個事情。”
“剩餘的銀子……”
許奶看向宋漁,話鋒一轉,态度比任何時候都要和藹慈祥。
“小漁呀,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也知道咱們許家的條件和情況。本來這是鏡兒哥的事情,但這不是趕巧,她去了大集,你們兩人夫妻一體,你也是許家的人了,今兒要麻煩你幫許家度過今天的難關。”
許奶雖然壓低了嗓音和宋漁說話。
但許家堂屋就這麼大的地兒,幾個人相距不遠,這聲音再怎麼壓低,大小王氏二人也都聽得清的。
大小王氏婆媳二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