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家裡的碗不多,紅翠姐幾個将就用吧。”
許鏡笑着将大粗碗遞給許紅翠,許紅翠看到碗口上的裂口,依舊笑得熱情燦爛,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一樣,趕緊接過她手裡的碗。
“呦,麻煩鏡哥兒了,給俺們拿碗。”
許鏡不置可否,點頭繼續坐回位置炫飯,末世教會她最大的一點,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浪費糧食。
在許鏡坐下時,她旁邊的宋漁站起身,低聲說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許奶掀起眼皮淡淡瞧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而許紅翠已經拉着王家兩小子,快速夾起兔肉,大快朵頤,邊吃邊笑。
“鏡哥兒媳婦兒,這就吃飽了?跟鎮裡的姑娘似的,胃小哩,這肉是鏡哥兒媳婦做的吧?真好吃哩。”
許鏡從宋漁身上收回目光,瞥向說話的許紅翠,默默加快炫肉的速度。
一頓本來不錯的晚飯,在許紅翠和王家兩小子的哄鬧聲中,草草結束。
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餘輝落入地平線下,天黑下來。
洗漱完的許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走近側屋房間門口。
她推開房門,房門發出“嘎吱”的聲響,裡面沒有點燈,昏暗不已,但借助門外的些許月光,還是能看清屋内的模糊情況。
屋内隻有一張簡陋的木床,一個靠牆的衣櫃,以及由一些稻草鋪在一起,打的地鋪。
宋漁雙臂抱腿,縮在稻草鋪就的牆角,一雙含着些許警惕的清水眼眸,随之看過來。
許鏡和她對上目光,愣了一下,随後從原主的記憶裡,找到對方這麼做的原因。
原主本來就不喜歡宋漁,宋漁也不喜歡原主,兩人在“新婚夜”約法三章。
原主答應宋漁,不會在她沒有同意的條件下碰她。
宋漁非常警惕,提出不和原主同床,也就有了地上稻草地鋪的産生。
原主壓根不會碰宋漁,對于宋漁這個提議,巴不得答應,非常爽快答應宋漁的提議。
但同時為遮掩自身身份,她要求宋漁,她不會和宋漁和離,除非她放宋漁離開。
許鏡微微一思索,心裡有了計較,決定暫時維持原狀,朝宋漁微微颔首,遞過去詢問的眼神。
“怎麼,有事?”
宋漁謹慎搖頭。
之前許鏡可不會這樣輕聲細語地問話,隻會陰恻恻盯着她,看得她脊背發涼。
許鏡搞不懂她眼神裡的含義,也不想搞懂,無所謂點頭,輕“嗯”一聲。
“那就睡覺吧,明天我得去趟集市看看。”
短短的半天,許鏡已經體會到這個“家”的貧窮,她得去集市看看,有沒有賺錢的路子。
兔肉很好吃,但混雜稻糠的陳米,很喇嗓子。
為了更自由,更富裕的生活,許鏡在心中拟定着計劃。
既來之,則安之,人總要往前看。
明日的集市,能幫助她更好了解當下的經濟情形。
聽到她要去集市,宋漁想起許奶之前的話。
宋漁清幽柔和的嗓音,在房間裡響起。
“奶,讓你明天背一些新米,去換些陳米回來。”
許鏡走向床邊的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她:“好,我知道了。”
宋漁不再說話,裹着破舊的被子,把纖弱的身子往牆角更縮了縮。
漆黑簡陋的房間裡,隻剩下許鏡摸索上床的窸窣聲。
她看了眼黑暗裡,牆角隆起的一小團,收回目光,在心中悠悠歎息一聲,閉眸歇息。
夜半,不知三更天,還是四更天,夜裡帶着寒涼的雨,無聲無息降落下來,将夜裡的溫度更拉低一些。
宋漁裹緊被子,縮成一團,瘦弱纖白的拳頭抵在唇邊,将到唇的咳嗽,吞咽進喉嚨。
她纖薄的胸膛像是紙一樣,微微起伏。
不可抑止,還是有些許咳嗽的氣音,從她喉嚨裡冒出。
她整個人完全蜷縮起來,試圖擁抱住,被寒雨帶走的熱量,像是一隻被打濕皮毛的病弱小貓。
床上的許鏡警覺睜開眼睛,下意識去摸身旁的長刀,卻是摸了個空。
耳朵微動,房内的壓抑的咳嗽時有時無。
許鏡驟然想起,她已不在兇險的末世,而在陌生的古代。
這咳嗽聲,是她的妻子,發出來的。
許鏡抿唇,一雙眼睛在黑暗裡閃爍着,掠過不明的情緒。
她坐起身,看向黑暗裡牆角那一小團。
“還是上來睡吧,放心,我沒興趣碰你,你身子骨弱,生病吃藥還要花更多的藥錢。”
宋漁虛弱睜開眼睛,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嗓音細弱卻堅決。
“無妨,過會兒就好了。”
許鏡知曉她的顧慮,輕聲開口道:“我不和你睡一塊,你睡床,我睡地上。”
宋漁有些迷糊的眼眸,清醒幾分,心中的警惕霎時高好幾度。
“我在這裡很好,之前我們有約定,你睡床,我打地鋪。”
她支起頗為沉重的身子,雙臂抱在胸前,呈現抗拒之态,嗓音微啞。
許鏡想着勸說的措辭,沒有回答。
房間裡再次陷入黑暗的靜默。
窗外的雨聲,噼裡啪啦下着,在寂靜的氛圍裡,染上幾分喧鬧嘈雜。
“但是你一直咳,我睡不着。”
許鏡突然出聲,打破沉默。
宋漁聞言,瘦白的面頰上染上淡淡的绯色,咬着唇,沒有回話。
許鏡從床上摸黑下來,拿起床邊的外衣,輕聲道:“上去吧,我給你拿些熱水來,潤潤喉嚨。”
說完,也不等宋漁說話,自顧自打開房門,走出房間。
宋漁盯着合上的房門,以及門外消失的背影,眸底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
等到許鏡端着熱水,拿着蠟燭進屋,第一眼就看到宋漁仍舊縮在牆角,裹着她的破被子,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意外有些說不出的可愛。
這是一個倔強的姑娘。
聽到許鏡的腳步,宋漁驚醒,一下睜開眸子。
許鏡假裝沒看到她困倦的模樣,走到近前,把熱水遞給她。
“諾,喝吧,我有加姜片驅寒,喝了就上床睡覺。”
見宋漁不接,許鏡把碗再往前遞了遞。
“放心,沒下藥,家裡也沒這個東西。”
宋漁有種心裡小九九,被直接戳破的尴尬。
在許鏡的注視下,她接過碗,安靜地小口小口喝下去。
喝完,嘴裡泛起辣辣的姜味兒,她秀氣的眉微蹙,泛着水光的唇瓣不适輕抿着。
許鏡不動聲色移開目光,眼眸裡彌漫出笑意,自覺拿過她手裡空碗:“真乖,過去睡覺吧,再晚些,天要亮了。”
宋漁擡眸詫異瞧了她一眼,感覺她的語氣似乎在哄小孩。
喉嚨的癢意,緩解很多,宋漁微曲的食指抵着唇,默默爬出被窩,抱起被子朝床邊走。
不管許鏡究竟想做什麼,她暫時先順着她,如果……
許鏡挑挑眉,想說她把被子拿走了,她睡什麼?
但見宋漁挂在面上的警惕之色,許鏡咽下欲要出口的話,折身去床上抱起自己的被子。
瞧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許鏡抖抖被子,占據宋漁原本的位置。
她打了個哈氣,朝還在發愣的宋漁示意:“睡覺吧,别看了。”
宋漁:“……”
下半夜相安無事,時間靜悄悄過去。
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将亮未亮之際,覺淺的許鏡,被窸窸窣窣的輕微動靜吵醒。
她警惕睜開眼睛,順着聲源地方向看去。
黑暗模糊中,一道纖細瘦弱的身影,輕手輕腳,自顧自忙碌穿衣,整理被褥。
“起這麼早?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