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鏡心落回肚子裡,眼神已經完全清醒,輕聲問道。
黑暗中宋漁的動作一僵,沒有繼續動作。
平時這點,她都睡得很沉,不會醒過來,更不要說問她。
她抿唇,安靜答道:“該做早食了。”
許鏡還在靜待她的下文,結果對方說完一句就不再說話,房間裡陷入寂靜。
“咳咳,那吃什麼?我和你一塊吧。”
許鏡出聲打破沉默,農家做飯不如末世前的便捷,需要花費更多時間。
但是也不用天不亮,就早早爬起來吧?
許鏡心裡暗自嘀咕,動作也不慢,幹淨利落,摸黑穿衣,整理。
“嘭!”
溫暖的火光亮起,照亮廚屋,驅散黑暗,也照亮宋漁秀雅幹淨的面容。
宋漁沒有管許鏡,快速麻利擦拭竈台,洗刷鍋具,準備早食用的青菜,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許鏡拿着燒火用的火鉗,拿着有點燙手,感覺自己在這裡,稍微有點多餘的感覺。
待到宋漁忙碌完一茬,瞧了眼見底的水缸,下意識看向燒火的許鏡。
平時,都是她去提水,添滿水缸,今天卻坐在那裡……
許鏡一直有關注宋漁的情況,兩人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宋漁避開她的視線,抿唇道:“沒水了。”
這次,許鏡居然秒懂她妻子背後的意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颔首道:“噢,那我打些水過來。”
許鏡提着笨重的木桶離開,去村裡的水井提水。
宋漁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眸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許是這個點真的很早,村裡路上幾乎沒有村民。
許鏡循着記憶,到村中石井,打了滿滿兩桶水。
等到她都裝滿水,才有一個不太熟悉的面孔,和她一樣挑着水桶過來打水。
那村民是村裡李婆子的兒子劉石柱。
劉石柱見到是許鏡在挑水,他憨憨打了個招呼:“鏡兒哥,這麼早就來挑水阿?”
許鏡“嗯”了一聲,劉石柱算在她過來後,唯一和她正常招呼的村民。
原主身體雖然單薄了些,但還是有把子力氣。
許鏡挑着滿滿兩桶水,穩穩往回走。
劉石柱剛收斂笑容,正放桶提水,幾個村民從另外一個方向,有說有笑走過來。
他們一眼就看到笑得有些憨的劉石柱,以及許鏡挑水離開的背影。
有好事的村民,加快步伐,快步走到石井近前,和王石柱搭話。
“喲,柱哥兒,剛那個是許鏡吧?”
劉石柱看那村民一臉擠眉弄眼的古怪神情,有些不明所以,憨憨撓頭:“啊,是啊,剛才是鏡哥兒,她也來挑水哩,比我早。”
“你和她搭話啦?”
“嗯,打個招呼,這是咋?”
先開口的村民和後面趕上來的村民,對視一眼,笑得古怪。
“看來,你是不知道許鏡和李秀才的事。”
“柱哥兒這把子身闆,許不是她愛好的哩,秀才公白淨,人喜歡那種。”
“可人秀才公可是真男人,隻喜歡白白淨淨、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哪裡會喜歡一個男人。”
"你别說,我外出給富貴人家做活兒,還聽到過有小厮做人娈童的,風流哩,有人就好這口。”
“啧啧,這話說的,你想被她看上啊,到時候你婆娘知道了,不打死你哩。”
“呸呸呸,說愣晦氣話,老子可是真男人,哪能喜歡男人,你别埋汰人。”
挑水回家的許鏡,絲毫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場有關自己的風言風語。
早食,宋漁做的蔬菜烙餅,煎得又香又脆,配合熬得軟爛的米粥,非常下飯。
如果不是家裡的确窮,宋漁沒做多少,許鏡感覺自己還能炫一盆。
許鏡舔了舔唇角上的米糊,肚子還是有些空落落的,賺錢養家,填飽肚子,迫在眉睫。
僅有的一輛破舊闆車,是許家為數不多的家資之一。
“換了米,早去早回,地裡還得要人照應。”
許奶指揮着許鏡,将家裡最後的新米存糧,裝運到闆車上,闆着臉叮囑。
許鏡心裡盤算着事情,不鹹不淡應了一聲。
似乎又想起什麼,許奶背背簍,拿鐮刀的動作一頓,暼了眼廚屋,提醒。
“還有你打的兔子,也拿去換了錢,買些鹽醋回來。”
經她提醒,許鏡也想起昨天打的兔子,抿唇,這次沒有反駁她的話。
許家的确是有些窮。
這次兔子暫先換些生活用品。
這麼想着,許鏡心頭閃過一絲靈光,她擡眸看向之前打兔子的大山,若有所思。
許鏡這邊推闆車去集市考察,宋漁早早端了一盆衣服,去往大嶽村外的大河。
大河河面寬七八米,水流不算特别湍急。
村外的大河有一段天然形成的,地勢平緩的狹長石灘。
洗衣服的石灘,是大嶽村的大姑娘、小媳婦早晨共同的聚集地,也是村裡八卦消息彙聚最多的地方之一。
宋漁算是來得早的一波,但仍舊有幾個更早的小媳婦,占據了最好衣服的位置。
她默默端着木盆,走到最邊上,打算清洗衣物。
幾個又說有笑、閑聊八卦的小媳婦,有注意到她的,笑眯眯招呼:“呦,這不是鏡哥兒媳婦麼?這麼老早就來洗衣服了?”
宋漁不輕不重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繼續埋頭自己手裡的活計。
那人從頭頂到下颌,打量宋漁兩眼,眼裡含着濃郁的嘲弄和不屑,笑着戲谑開口。
“鏡兒哥媳婦兒,你家鏡哥兒和李秀才的事兒,你知道幾成哩?給俺們這些透透消息呗?”
宋漁聞言,皺了皺眉,許鏡和李秀才的一些風言風語,她沒嫁過來前,就聽過一些,但那都沒有實證。
她不動聲色擡起頭:“鏡兒哥去集市了,張家嫂子要是想知道,可以等她回來,你再問她。”
“哎呦,我哪裡能問鏡兒哥呢。”張家媳婦兒擠眉怪叫一聲,和周圍豎着耳朵,眼睛明晃晃朝這邊看的幾個小媳婦,打了個眼色。
“嗐,咱這是關心你,都是做女人的,做女人難啊,特别是男人有了外心,外心人還不是個女的,奇了哩。”
宋漁聽到她這話,聯想到許鏡和李秀才之前捕風捉影的一些事情,心頭微沉,但不知又怎麼松了一口氣。
"張家嫂子,這話怎麼說?"
張家媳婦兒就等她這句話,眉眼一挑,就把話茬子拉起來。
“你不知道啊……”
宋漁越聽,眉頭越緊,直到張家媳婦兒意猶未盡講完,正打算問她想法。
一道女聲從側邊傳來:“宋姐姐,你家裡出事情了哩,你奶讓我托話,叫你回去。”
說話的人是許家隔壁陸家的小女兒陸英。
陸英的出現瞬間打斷有關許鏡的八卦,其他幾個小媳婦兒不滿朝陸英看去。
宋漁暗自松一口氣,她還真怕被幾人纏着問許鏡的事,她和許鏡隻是虛假夫妻。
難怪許鏡不喜歡她,她根本就不喜歡女人,這樣……
宋漁垂下眼眸,遮住眸中情緒,她快速收拾了剛洗完的衣服,朝陸英道謝:“麻煩你了英子,奶她有說什麼事麼?”
“不知道,”陸英搖頭,随後又補充一句說,“不過我看,好像是你們家有親戚上門了吧,你回去應該就知道了。”
宋漁見問不出什麼,隻好作罷。
等她端着木盆回家,推開院門籬笆,許家堂屋裡傳來陌生而洪亮的中年婦女嗓音。
“三姐哎! 不是我想逼你們!實在是驢哥兒也到了相看的年紀,驢哥兒一心撲在那姑娘身上,不讓他娶,他要絕食哩。”
“驢哥兒您也是知道的,脾氣犟,您看你們什麼時候把借的四兩銀子還了?讓咱們驢哥兒好娶媳婦。”
“驢哥兒要娶媳婦兒,那是好事,隻是前段時間鏡兒哥傷了楊員外家的公子哥,賠了不少錢,再加上鏡兒哥娶媳婦兒,耗了不少銀子,你看能再緩兩日不?咱們先湊湊。”
“不是!都沒錢,還娶啥媳婦兒啊!今天這錢,我婆母不好意思要,我替她要!”
又一道更加激昂,更加刺耳的女性嗓音傳來。
宋漁算是聽明白個大概,這是債主,上門讨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