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藤蒼服過藥，雲離看他情況良好，問及自己遺忘好些時辰的問題。
“衣服？”
藤蒼聽過問話，低頭去看自己身上，身上穿着一套半舊的獸皮衣服，看着極其陌生。
“這是我爹的舊衣服。”雲離說，“你自己那件當時又是破口又是血污，而且還單薄，我就自作主張換下來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拿來。”
“拿來罷。”
雲離答應着，去後院取來洗得幹淨且曬得一股子太陽暖意的舊衣，說道：“你要是還想穿，等會兒我就把洞補上。對了，衣服裡頭的東西，我也給你收着。”
沒等藤蒼回應，雲離的身影去了又回，這次手裡多了個精緻繡囊。
“它當時就揣在你懷裡，應該很重要罷？”
藤蒼接下繡囊，倒出其中事物，雲離驚奇地凝視他掌心這顆晶瑩剔透多邊形紅色石頭，試探性地問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血玉髓嗎？”
“什麼？”
雲離道：“其實我也沒見過，但在書上看過有關它的記載。它不算罕見，但也不常見，多是有點實力的修仙世家或門派才能擁有。”
“所以？”
“它是個很厲害的東西。”雲離心裡的小算盤噼啪直響，開始算數，“按市面上的價格，至少能買下一座小城池。你可得好好收着，别被人偷了搶了去。”
藤蒼聞言，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變動，默然将血玉髓放回繡囊，說道：“洞要怎麼補？”
顯然，他好像更好奇這個。
雲離不自覺抽了抽嘴角，頓了頓，回答：“你要是想看的話，那就先請坐下。得先同你說好，我的技巧算不上太好，充其量就是能把洞補全，但不見得能補得漂亮。”
藤蒼靜默着等候。
雲離見狀，起身到櫃子裡取來針線，坐在油燈前穿針引線，而後專心緻志地開始縫縫補補。
藤蒼收好繡囊，眼神在雲離和他手裡的衣服間盤旋。
倏然，他的眼前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仿佛有個人也在這樣沉寂的夜晚做着針線活。
不同于雲離，對方在見到他時，轉頭露出笑容。可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隻依稀記着一點朦胧衣角，衣角嶄新，鮮亮華美。随後，腦袋傳來絲絲疼痛。
藤蒼甩甩頭，聚焦于眼前人。
“你沒事吧？”雲離于縫補間隙擡眼道出關心。
藤蒼道：“沒什麼，你管好自己就行。”
雲離：“……”
“要是有哪裡不舒服及時說，不要諱疾忌醫。這個詞你懂罷？”
“不懂。”
“不要逃避看病，拖着隻會傷害到自己。”
藤蒼沒回應，雲離權當對方默認。
“你這衣服的布料真好，肯定很貴。”雲離忽然說。
藤蒼端詳兩眼，回道：“不知道。”
“甭管知不知道，反正你會享受是事實。這種布料摸着又軟又滑，豆腐可能都沒這水準，難怪栀婆婆老說，人比人，吓死人。”
藤蒼不說話。
雲離揉揉眼，對着那點火光做工，過去好半晌，問道：“你不着急穿罷？”
“你想說什麼？”
“要是不着急的話，我就慢點做。”
藤蒼道：“不着急。”
“那行。今天就先到這裡，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罷。對了，我明天得進山一趟，早午飯會提前做好放鍋裡，你要是餓了就自己熱着吃。燒火會罷？”
“嗯。”
“真的會嗎？”
藤蒼點頭。
雲離又道：“藥的話，我會拜托福娃煎好送來。你要是聽到這樣的敲門聲。”
他在桌上有規律地敲了三下。
“先問什麼人。要是對方回答，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再開門。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用的暗語之一，一般不會出錯。記住了麼？”
“嗯。”
雲離再跟他确認一回，确保萬無一失後，這才掩嘴打了個哈欠，收好針線盒跟衣服，回爹娘房間歇息。
次日，他起了個大早，準備好飯食，見藤蒼還在睡，蹑手蹑腳整理好東西，往山上去。
這回進山，他的目的沒多大變化，還是找食物，但這次首要目标明确，要先去之前的埋狼之地。
最近天氣愈發冷冽，不過才過去兩天工夫，那匹狼屍應該不會這麼快腐化。
雲離跟随記憶走着，順道在路上挖來新的野菜和藥材，挖着挖着，挖到當時的埋屍處。
走到那裡時，雲離心裡就感覺哪裡不對勁，但一下子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思索間，他使用手裡的小鋤頭開始刨土。
越挖，心裡越沒底。
根據他的記憶，當時挖坑的時候沒挖這麼深，而且狼那麼大隻，怎麼會沒半點動靜？
再挖了一小半會兒，雲離後知後覺地停手，心裡升騰出一個不算太好的想法——
狼沒了。
想到這裡，雲離更專注地觀察土坑，被挖出來的土裡有一小塊上沾着血，極可能是那匹狼留下來的，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無非兩種可能，一是狼沒死透，活過來自己跑了，二是被人發現帶走了。
第一種可能很快被否定。
因為他來時，那土坑與先前沒太大差别，如果是狼自己醒來逃離，它有必要再把土填上？那這可不是普通的狼，很可能是狼妖。
至于第二種，雲離更傾向于它，附近估摸着有三四個村莊，村民們也會像雲離一樣進山狩獵和找食物，雲離之前遇上過幾次，還向他們學過好些生存技巧。
如果真是被人帶走的話，隻能說是自己時運不濟，沒有及時把獵物帶走，從而便宜了别人。
自認倒黴罷。
想到這裡，雲離歎出一口氣，填好坑，往更深處走去。
走着走着，他心裡不由得想起家裡那個傷者，算算時間，福娃應該來敲門了罷？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相處。
*
藤蒼看着眼前的小童，微微皺眉。
福娃俨然不把自己當成客人，畢竟按照他跟雲離的交情，确實不必有這樣的想法。
但藤蒼對此不大喜歡，然而，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跟福娃一樣，都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