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蒼的夢很長,很亂,場景單一,來回都是那方華麗衣袍一角。
夢中人的相貌、聲音,皆模糊不清,而他心底又有種抑制不住的懷念。
藤蒼雙眼眼皮不自主地動了動,漸漸張開,依稀之間,夢裡的身影與現實交疊,随後退去。
“雲,雲離?”
雲離還在擰巾子,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喜道:“你終于醒了!别動,好好躺着。”
“你……我這是怎麼了?”藤蒼異常迷茫。
雲離更換他額頭上的巾子,回道:“這得問你了,傷口發炎,吐毒血,還發燒。”
藤蒼:“不記得了。”
他記得清楚,隻是遵照暈倒前的想法,先不告訴雲離。
“餓嗎?”
“嗯。”
“那我去給你煮點粥,好好躺着,别亂動彈。”
将要出門時,藤蒼喚了他一聲,“我做了個夢。”
“夢?”
“夢到了什麼?”
“一個女人。”
“女人?然後呢?”
藤蒼道:“不記得了。”
雲離默然不語,關上門離開,站在廚房煮粥時,腦海裡全是剛才的對話。
“哇!”
照舊搞怪的福娃疑惑地看着毫無反應的雲離,撓撓頭,伸手戳戳雲離的腿。因着突如其來的癢意,雲離陡然回神,低頭去看福娃。
“幹嘛?”
福娃道:“阿離哥哥,你在發呆嗎?”
“沒,我在煮粥。”
“你中午沒吃飽嗎?”
“林見醒了。”
福娃哦了一聲,“然後你就來煮粥了。”
“你不陪大黃玩了?”
“還玩,就是突然聞到香香的東西,就來看看。”
雲離道:“你要是想吃,晚上我也給你熬點,再配上醬菜和炒雞蛋,美滋滋。”
“别說了,我現在就想吃。”
雲離蓋上砂鍋蓋,到架上罐子裡取了三四根肉幹出來,遞給福娃。
“跟大黃分着吃,等你吃完了,估摸着也就能吃晚飯。”
“這是什麼肉?”
“野山雞。”
說着,雲離用剪子把肉幹剪碎,混在粥裡一道煮,見時候差不多,再磕了個雞蛋下去。
再咕嘟一會兒,熄火,靜置片刻,端到一邊,改放藥爐,小火慢煮。
“福娃,記得幫着看下火。”
“好。”
雲離吩咐完,端着托盤往房間去。
藤蒼還紋絲不動地躺着床上,直挺挺地注視房梁,連房梁上有多少道細小縫隙都快看得一清二楚。
正數着,房門打開,雲離進來。
“别急,慢慢坐起來,别牽動傷口。”雲離用腳合門,帶着粥過去放下。
藤蒼慢悠悠起身,溫吞下床坐着,低頭看看粥,又擡頭看雲離。
“怎麼了?不合胃口?”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雲離說:“我說過了,醫者仁心。我不可能放任你自生自滅,剛出鍋的,小心燙。”
藤蒼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舀粥,“謝謝。”
“不客氣。”
雲離在他對面坐下。
藤蒼嘴唇抿成一條線,很快重新開合,“那個女人,我似乎與她很熟悉。”
“會是你娘嗎?”
“娘?”
“就是生你養你的人。”
“我不知道。”藤蒼吃進一口适溫的粥,“隻是感覺她很親切。”
“我娘給我的感覺也是這樣。”
“你娘呢?”
“死了。”雲離說,“十年前,她和我爹一起死在魔族手裡。”
藤蒼驚住,“魔族?”
“我不是說過麼?我們與魔族産生過長達百年的摩擦,時至今日仍存,而我爹娘便是死在十年前其中一場争鬥當中。”
雲離注意到什麼,繼續道:“先不說這個了,你先吃東西,吃完東西還得喝藥。”
“抱歉。”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你看上去很難過。”
雲離道:“畢竟這是件令人悲傷的事,我很難平靜。”
藤蒼味同嚼蠟,思索自己先前不應該多話。
“好吃嗎?我在裡頭放了點雞肉幹。”
藤蒼回神,“嗯。”
“那你先吃,我去看看藥熬得怎麼樣了。”
“還疼嗎?”
雲離不解。
“你的脖子。”
雲離更是迷惘,“你還在想那天晚上的事嗎?早好了。”
藤蒼斟酌着開口,“等我身子好些了,有什麼需要可以直說,我盡量幫你去做。”
“那敢情好。”
留下這話,雲離出門。
藤蒼再往嘴裡送進一口粥,從喉嚨一路溫暖到心裡。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但更多的還是陌生。
整鍋粥就這樣一勺一勺吃個精光,雲離拿藥過來時,放心不少。
能有這麼好的胃口,看來病情影響顯著縮減。
雲離放下手中藥碗,說道:“等會兒再喝,我還是想跟你聊聊。”
藤蒼端坐着,正色望他。
雲離心裡的小算盤又開始撥楞,“雖然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你打碎了家裡兩個碗,一把小湯匙。一個碗五文,湯匙三文,抹掉零頭就算十文,基于你現在沒錢,做家務還債罷。”
藤蒼:“……”
“碗,湯匙?我打碎的?”
“人證物證俱在,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