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黑,篝火仍亮,隻是大家夥開始三三兩兩地散。
他們似乎想到什麼,于嬉笑間,将雲離和藤蒼簇擁回他們自己的家裡。
還是想鬧洞房。
雲離愈發困乏,眼睛眨巴眨巴,聽來的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靠三個媒婆和熟識的長輩們在幫着勸說。
喧鬧到最後,媒婆們把事先準備好的小紅包送上,一人一個,算是給打發走。
人群散開,擠在裡頭的福娃終于能松出一口氣,一溜煙似的跑過來,結果被李三姨抓着抱走。
“三姨,放我下來!我要回家睡覺!”福娃不住掙紮,差點把李三姨抓傷。
李三姨道:“今天是你兩個哥哥的大喜日子,你不好待在這裡的。”
“為什麼不行?我就要在這邊睡!”
“聽話!三姨明天早上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菜角,好不好?”
福娃還在一個勁兒掙脫,藤蒼見狀,走上前,福娃看到他過來,小手直往前揮,看似想抓住他。
藤蒼握住他的小手,又摸摸他的頭,說道:“你要是留下,隻能一個人睡。”
“為什麼?”
“雲離今晚要跟我睡。”
李三姨沒想到眼前這個平日裡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年輕人說話會這麼直白,霎時有些驚奇。
福娃聽過他的話,大喊大叫,說什麼都不願意。
藤蒼道:“你明天就能回來,現在距離明天也就幾個時辰,睡一覺的事。要是再鬧,我們都會讨厭你。”
話裡帶幾分威脅和壓制,偏福娃還挺吃藤蒼這一套,氣氣惱惱一小會兒,眼巴巴地發問:“我明天早上就想回來,行不?”
“吃完早飯再回,他估摸着起不了這麼早。”
“好罷。那你們能來接我嗎?”
“可以。”
回話的是雲離,他坐在桌前,手摁着頭,看上去不太舒坦。
他又道:“我跟你林見哥哥今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得做,你不能在場。”
福娃扁着嘴,拉着藤蒼的手,“林見哥哥,說好了,你們明天一定要來接我。”
藤蒼:“知道了。”
福娃又拉了一會兒,這才松手,乖乖被李三姨抱回家。
人潮去盡,屋裡就剩蒼雲和那三個媒婆。
沉靜須臾,左媒婆道:“這酒還喝嗎?”
說的是合卺酒。
藤蒼道:“我自有安排,你們都下去罷。”
三人稱是,關上門離開。
“你還好嗎?”藤蒼問。
雲離勉強緩和了點,可腦袋裡還是跟煮粥一樣咕咚咕咚沸騰着,他眯瞪着眼,看眼前有點重影的藤蒼。
“怎麼大家都不說話了?”他問。
藤蒼道:“人都走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
雲離啊了一聲,聲音有點大,身子晃了幾下,作勢就要起來。
“大家都走了,那就去睡覺。”
“還有一杯酒沒喝。”
“喝酒?不喝不喝。”雲離直擺手,“今天喝夠了。”
“最後一杯,我跟你一起喝。”
“病人不能喝酒!”雲離正色回應。
藤蒼含笑道:“連成婚的這杯也不行?”
雲離的腦袋瓜轉了大半天,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什麼,回道:“那就喝!給你林哥一個面子!”
藤蒼隻覺有些好笑,倒過酒,遞上雲離那杯,雲離接走,順勢碰了一下。
“幹!”
這架勢不像是在喝新婚時的交杯酒,倒像是要與人在竹林結拜。
喝完之後,他搖搖晃晃地撐着桌子起身,朝自己房間走去,藤蒼放心不下,跟随而去。
雲離這人醉酒還算老實,除說話聲音會比以往大點,就沒别的異常。
外衣和鞋襪是他自己脫,被子也是自己拉來蓋上的,注意到屋裡的人要走時,還出聲挽留。
藤蒼道:“我的房間可不在這裡。”
“他們會偷聽。”
“誰?”
藤蒼并未發覺附近出現第三人,但雲離還是執着說有。
“那我就坐在這邊看書罷。”
“不行!跟我一起睡!過來過來!”雲離邊說邊拍自己的床,“給你留了好大的位置呢!快來快來!”
藤蒼沒動。
雲離又拍了幾下,還是沒得來反饋,停住動作,嘴裡嘟嘟囔囔。
“誰家兩口子不在一張床上睡啊?我知道了,你嫌棄我,我都這麼努力了,你為什麼還嫌棄我呢?”
最後幾句像是帶上點哭腔。
藤蒼聽着不對頭,感知到的感情也不對勁,仔細一看,床上的人果然在無聲掉眼淚。
他頓時有點慌張,思忖少許,走到床邊,伸手過去。
“幹嘛?”雲離有點不滿。
藤蒼抻着自己的袖子,“擦擦。”
“不擦,這是新衣服,弄髒了多可惜。”雲離别别嘴,拍了下他的手,“我睡了。”
他身子一滑,滑進被窩,又一個翻轉,背朝藤蒼。
藤蒼無奈笑笑,脫了外衫放到一邊,吹了蠟燭,在他身邊躺下,身子向前挪了挪,貼上雲離後背。
雲離感覺到耳朵邊上傳來溫熱氣息,本能地縮起身子,将自己蜷成一團。藤蒼覺察到他的變化,默不作聲,始終保持當前姿态,閉上眼,嘗試入睡。
過去不知道多久,床忽然開始出現輕微的晃動。
還沒睡着的藤蒼睜眼,茫然不已。
“雲離?”
回應他的還是斷斷續續的嘎吱嘎吱聲,且輕重不等,壓根兒摸不着規律,再搖了好一陣子,這動靜慢慢停止。
“好了,完成洞房了。”雲離舒出一口氣,“今天該做的事終于全部做完了。”
藤蒼:“……”
他忽地想起雲離先前跟福娃說過的話,難道這就是那件必須跟和自己一起做的重要的事?
想問雲離,卻見對方已然睡熟。無奈歎氣,隻能先行作罷,同樣睡去。
*
【情一字,誤人害人。若要修煉至巅峰,就要舍棄情愛。】
【無人愛我,那我也無需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