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任何人，我隻需要我自己。】

藤蒼猛然睜開眼，耳邊是清晨的鳥鳴，身上也有點重量，低眼去看，是一隻胳膊。胳膊的主人閉着眼，呼吸輕淺，還在睡夢中。

藤蒼小心翼翼地把這條胳膊挪開，下床梳洗。

外頭的天算不上亮，遠處是稀稀拉拉的人影，似是村莊裡那批趕早去賣貨的人。

他看了一會兒，合上窗，簡單整理一番，走到前屋。

廚房裡坐着水，為的是泡新茶，他定定地站在那兒，大半個身子被陰影遮蓋。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隻是，他絲毫無法感覺到自己當時的心境，眼前像是被架起一堵無形的牆，連他自己都沒法破開。

思考之下，頭疼欲裂，搖擺的身子撞上一邊的架子，叮咣亂響，幾個小瓶子架不住攻勢，跌落摔碎。

“怎麼了？”

雲離半夢半醒地跑來，見着廚房裡的身影，加快腳步上前。

“林見？你怎麼了？”

藤蒼低聲痛吟着。

“啊！！！！”

“林見！”

雲離隻覺自己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而後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之中。

他喚了對方一聲，對方置若罔聞，手裡的勁卻是在收緊，仿佛是要把他揉碎那般。

“你抱得太緊了，我有點難受……”雲離不自主出聲。

藤蒼還是緊緊抱着他，一動不動。

雲離忽視那點不适感，嘗試伸手撫上他的背，像安慰小動物一樣，輕輕地，慢慢地，在他後背來回。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很久，久到雲離的手開始變得酸痛，身上的禁锢才開始隐約出現松動。

“阿離……”

雲離順背的手一頓，輕聲道：“你好點了嗎？”

“我壓制住了那個聲音。”

“聲音？什麼聲音？”

“我不知道。”藤蒼滿臉是汗，面色依舊慘白，再緩了一會兒，他又道，“什麼時辰了？”

“當是辰時，稍後得去接福娃回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别動，再讓我抱一會兒，就一小會。”

雲離猶豫幾下，還是決定重新湊回去。畢竟以前聽老人家說過，洞過房了，兩個人的關系自然會比過往更親密些。

如今這情勢想來也是正常。

藤蒼不作聲地又抱了一會子，分别時還是有點戀戀不舍。

“真奇怪。”

雲離茫然，“奇怪什麼？”

“你在這兒，我就會很安心。它好像也是。”

“誰？”

“那個聲音。”

雲離好奇多于害羞，注意到什麼，動動鼻子，“剛才我就發覺了，這是什麼味道？好香。”

下一刻，他驚呼出聲，“我的桂花蜜！”

藤蒼：“……”

在雲離的扼腕歎息和藤蒼的愧疚中，地上的碎片和污漬去了該去的地方。

“是不是該去接福娃回來了？”雲離看向愈發亮堂的天，“走罷。今天還有别的事要忙，不能耽誤。”

藤蒼收好工具，跟他去李三姨家。

福娃才醒，揉着眼睛啃菜角喝粥，聽到李三姨家的哥哥姐姐喊阿離哥哥來了，登時清醒過來，呼噜呼噜把粥喝了大半，塞着菜角就跑過去。

“手手手！全是油！”

雲離一把摁住他的手，摸出手帕擦拭，又沖李三姨笑着，“辛苦您了。”

李三姨跟着笑，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打量，“你們昨晚睡得還好罷？”

“還可以。”雲離說。

他仿佛感覺到李三姨在笑什麼，可細究之下又不甚明白，與她再聊了點家常，告辭返家。

路上，雲離問起福娃昨晚睡得好不好，福娃搖搖頭又點點頭。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都睡一張床，有點擠。”

“哪來的弟弟，人家就三個孩子。”雲離說。

“順嘴了嘛。”福娃嘻嘻笑，“阿離哥哥，你們重要的事辦完了嗎？今天晚上不會再讓我去别人家住罷？”

雲離假裝咳嗽幾聲，搖頭。福娃歡呼，“那我晚上又可以跟你睡咯。昨天我聽李家哥哥說，如果床夠大的話，我們三個人其實可以一起睡的。”

雲離：“……”

“晚些時候再說，你中午想吃什麼？”

福娃想了半天，沒想出來，雲離也不催他，三人就這樣往家走去。

到得家中，雲離去做早飯，福娃還饞，說想吃饅頭。

“這會子吃饅頭怕是來不及，吃個餅可以。你要是實在想吃，那就留到午飯。”

“那就吃午飯。”福娃說。

他打了個哈欠，對藤蒼道：“我昨晚上沒睡好，大家很擠。”

“你說過了。”藤蒼回應。

“我要去睡覺了。”

這話是沖廚房喊的。

雲離的聲音很快傳過來，“那你一個人回去睡，林見，你來幫我個忙。”

福娃撅嘴，藤蒼伸手摸了摸他腦袋，他勉強好過一點，晃悠着回去補覺。

雲離正在揉面，打算做個餡餅，見人進來，問道：“他走了？”

“還在生起床氣。”

“等會就沒事了，你幫我摘這些豆角，再切成丁。”

藤蒼應下，拿過菜盆開始活動，過去片刻，雲離突地哎呀一聲。

“有面粉蟲咬你嗎？”藤蒼問。

雲離忍俊不禁，回道：“這倒沒有，隻是想起一件事。昨天是不是你有事情沒做完？”

“什麼？”

“你忘了，我還記得，你有話沒說完，在山上的時候。”

藤蒼思索着，手裡的活倒是沒見停，少許，回道：“一個線索。”

雲離邊揉邊聽。

“也許我出現在這裡并不是意外，而是我自己的選擇。因為當時，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