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師姐吵架後的第二日,蕭重桦又來到水雲閣。
他這次來帶着筆和本子,一邊沿着陣法走,一邊記錄地上那些陣法符文。
他把能看到的符文都記錄下來,至于剩餘那些被竹樓擋住的,得看自己記不記得這陣法完整的模樣了。
蕭重桦現在回到記錄的起點,他盯着手中的本子片刻,然後擡頭去看眼前的竹樓。
一樓的門打開着,但裡面無人。
顧賢之現在估計在二樓,但他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
師父會知道他方才做的事嗎?
蕭重桦心中雖有這個疑問,但他覺得師父不會知道這事。
畢竟被自己大弟子約束起來後,其表現就變得郁郁寡歡,對事都不感興趣。
也正是顧賢之郁郁寡歡的表現,讓蕭重桦堅定要破陣的心。
他這麼幹的理由很簡單,隻是純粹的想讓顧賢之開心起來。
顧賢之說自己是因為身為神之子,而甘願付出。
雖然這話語他不知真假,但他知道這人會因沒有完成萬衆的期望,而陷入過度的自我懷疑與悲傷。
蕭重桦親眼見到過那樣的顧賢之,他見到對方坐在一個地方發呆一整天,又或者低頭喃喃自語自己為什麼那麼沒用。
他本人的确也時常會這樣懷疑自己,可他并不想看到那樣的顧賢之。
人有點小毛病會更真實點,這的确沒錯。
顧賢之本質上也是内向的人,這也沒錯。
但蕭重桦就是不希望顧賢之,再陷入那樣的負面情緒中。
顧賢之給予他的祝福,一直都是健康快樂平安的活着。
而他同樣也想自己師父也像那份祝福一樣,平安快樂健康的過着每一日。
不過這種樸實的願望都是最難以實現的,但蕭重桦覺得,他幫助對方脫離約束陣法,這至少能讓人開心一下。
就是對方脫離陣法後,可能會因為萬衆,而選擇前往邊境助陣。
但這次對方不會是一個人。
他決定跟随顧賢之,盡所能的幫助對方。
蕭重桦盯着水雲閣的二樓片刻,最後轉身離開這裡。
他現在主要目标是要研究如何破陣,但自己下午還得要去監考。
他得把今日上午的時間利用起來,因為他現在手上沒有陣法相關的書籍,光靠腦子裡僅有的知識去推測,多少還是有點麻煩的。
不過昨日與煙清河争吵時,對方已明确清楚知道,他是站在不想顧賢之被約束的那一邊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師姐會告訴萬識塔的管理員,禁止他踏入裡面借閱陣法資料嗎?
不清楚,得先去看看。
蕭重桦懷揣這個疑惑,他來到萬識塔。
可運氣似乎不站在他這邊,他得到的結果是最壞的那一面。
他才到萬識塔,那不知守了多久的管理員擋在門口告訴他,煙清河不準自己最近來這裡借閱資料。
“抱歉了小蕭,掌門有令,最近這段時間,我都不能放你入萬識塔内查閱資料。”兔族的女子擋在門口,禁止蕭重桦踏入裡面。
雖然雲州有很多教不同類型知識的學府,但雲曦門内擁有的資料也不少。
現在萬識塔的管理員還是幾年前那位,而蕭重桦學習和研究東西時,都會來此借閱資料,他不認識這位兔族女子是不可能的。
也因為認識,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叫這人讓開,他略帶委屈和失望問道:“靈姐,你也和我師姐一樣,選擇自己的私心而不顧萬衆嗎?”
發現師姐下令讓人不準自己進入萬識塔翻閱資料,他心中感到失望和傷心。
“這場危機終究是會被月長老解決的,而我現在遵守命令,至少不會丢掉這份工作,我的孩子們也還能有一口飯吃。”兔族女子則是如此回答蕭重桦。
時不時就來借閱書籍,蕭重桦當然清楚兔族女子的困難,他知道對方丈夫前兩年因為邪魔死去,然後養活家裡幾個孩子的重任,全落到對方身上。
再者此人情況也很無奈,如果沒了這份管理員的工作,就要去幹體力活了。
可蕭重桦還是覺得顧賢之更重要。
“如果你不讓開,莫要怪我動手了。”他态度變得強硬很多,也希望能以此吓退對方。
可惜因為相互認識,兔族女子也知他心軟,并未退讓,甚至說:“那就動手吧,反正我打不過也能死死抱住你的腿,拖着你無法動彈。”
蕭重桦想拔刀硬闖,但因為一直在安全的山上,這導緻他沒有日常把刀佩戴在身的習慣。
武器落在水雲閣内拿不出來,他現在隻能赤手空拳硬闖萬識塔。
可萬識塔周圍是有守衛的,他不确定自己沒武器,能不能硬闖成功。
而且兔族女子那番話,又讓他猶豫起來。
“你身上沒有責任,當然可以随心所欲,可我還要養活幾個孩子,我還需要這份工作。”兔族女子嘴上說着話,張開攔人的雙臂也并未放下,“而且這場危機終究會被月長老解決,但他能不能活下來,我們都不得而知。”
“那你們就這麼享受着他的付出嗎?”蕭重桦對于這種覺得人家付出是自然的态度,而感到不滿。
“那是他自願的,再者你不也享受着嗎?”
蕭重桦哽住,他吐不出一句話。
他的确也和這些人一樣,享受着顧賢之的付出。
“再者,如果月長老最後真因為解決危機而死,你難道就不想多看看他嗎?”兔族女子再度問道。
“我當然想多看看師父,可他現在郁郁寡歡的模樣,是我最不想見到的。”
蕭重桦想再說什麼,但他覺得再這樣拖下去,自己會勸退自己,他隻能攥緊袖子下的手,發出最後的通告:“罷了,我也不想再與你多談,如果你再不放行,就莫怪我動手了。”
“那你來吧,我是不會退讓的。”兔族女子依舊保持原樣不動。
即使拳頭朝自己襲來,她也未閉上雙眼。
蕭重桦的拳頭,最終停在了兔族女子的面前。
他終究是被顧賢之帶大的人,對方的心善影響了他。
他總想着讓自己自私點,心狠點,可想到别人的可憐之處,他又忍不住心軟。
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的柔優寡斷。
“我會找其他方法破陣,然後帶走師父。”
蕭重桦放下手,轉身離開。
——
沒法借閱萬識塔的資料,蕭重桦隻能靠自己記憶力了。
下午監考,他坐在講堂的桌前,看着紙上未完成的陣法,思考該如何把剩餘補全。
他清楚這是約束類的陣法,也慶幸師姐沒瘋到用鎮壓類的陣法。
約束類型的陣法是從鎮壓類中衍生出來,這種陣法不像源頭那樣,啟動之後隻能等到封印松動才能破解。
而想要破解約束陣法,隻需要畫出相應的破陣咒,再灌入大量的靈力,就可破陣。
雖然各個陣法多少有點對方的影子,可破陣咒是獨立的。
所以蕭重桦現在得先把這個陣法完成,然後才能去想對應的破陣咒是哪個。
因為有些焦慮,這導緻他想不起來這個陣法完整的模樣。
想到自己破不了陣,他就焦慮。
可焦慮,他就想不起來那個陣法完整的模樣。
就此循環,導緻現在他腦子裡隻有催促和回想,而兩種交纏一起搞得他煩躁無比。
他咬緊了牙齒,手還下意識地用力。
最終,手中的毛筆承受不住,直接被他折斷了。
無意識将毛筆折斷這事把他吓了一跳,雖然動靜不大,但還是讓底下那些弟子們向自己投來目光。
蕭重桦發現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看向那些弟子們,愣了一小會,才讓他們繼續做卷子。
“不是什麼大事,你們繼續做卷子吧。”
弟子們見代課先生又陷入沉思,不少人繼續做自己的事去。
但有個坐在前排的羽族男弟子,他盯着蕭重桦好一會,然後偷摸寫小紙條傳信。
蕭重桦現在隻關心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沒管底下有人傳小紙條。
他支着頭,雙眼盯着這個不完整的陣法。
他現在不能踏入水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