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非正常天氣所帶來的雪,隻會落在雲州境内。
就像啟動後的陣法一樣,這些雪不僅不會跨出規定區域,還順帶把雲州跟接壤四國的地方區分的清清楚楚。
顧賢之也因看到這條明顯的分界線,停下腳步,不再繼續向前方歸屬北冥國的小鎮走。
蕭重桦發現身邊之人止步不前,他便拉住馬兒,跟其一起停在原地。
“師父?”他回頭詢問。
顧賢之垂眼盯着地上的白雪,心中組織語言好後,擡眼去問:“重桦真的不回去嗎?”
從雲州城出來後,顧賢之在路上就時不時問蕭重桦這個問題。
這是第三次問了。
蕭重桦看了那眼前近在咫尺,歸屬的北冥小鎮,感到無奈:“師父,我們現在都快到北冥了,你怎還問這個問題。”
顧賢之輕歎一聲,他說:“因為我不是省油的燈,所以我才想确認重桦你是否真的願意随我四處奔波,去過那些辛苦日子。”
他的确有多管閑事的性子,但他更多是想勸人回去。
畢竟跟他到處跑,也與曾經所希望蕭重桦能過的平穩日子相悖。
而且前段日子他還發現蒼淵教的活動迹象,就更不希望人跟自己離開雲州了。
畢竟當年明光城的祭神陣之事,讓他愧疚到現在都未能解開。
想到即将開啟的曲折旅程,還有可能會遇到的蒼淵教,又讓現在理智占據上風的顧賢之頭疼起來。
他後悔自己昨夜的心猿意馬。
他就不該輕易答應。
“辛苦又如何,雖說随師父你回雲州過了幾年安穩自己,但我也沒忘過過去流浪的那些日子。”蕭重桦覺着這話有些刺耳,他又連忙說,“而且師父你不是希望我能成長嗎,我這次跟你四處奔波,也算是一種鍛煉啊。”
見顧賢之低頭盯着地面沉默不言,他無奈繼續說:“師父,我知你現在理智占據上頭,可現在我帶你走的事情已發生了,這是無法更改的過去。”
“雖說如此,但現在你還未走出雲州,也還有反悔的機會。”顧賢之所說的話依舊是勸說,甚至帶有渴求。
白發人方才說那話時,并未擡頭與狼族少年對視。
而聽出渴求語氣的狼族少年,将手中的缰繩抓緊,然後抿緊唇,又張口:“可我想陪着師父,我不想你再孤獨一人去面對那些麻煩。”
話落,安靜聽完的白發人擡起頭。
而這回,是輪到狼族少年沒看白發人了。
白發人小徒弟因那話,心中五味雜陳,他張口想要吐出話語,可最後還是聽着對方講述。
“你每次回來與我講述外面的事情時,都會無意間地說自己一個人太累。”師父依舊沒開口,蕭重桦便繼續下去,“我一直記得這些,而它也是我努力想要變得有用的原因。”
“重桦……”顧賢之輕皺眉頭,他才吐出兩字,便被打斷。
“變得有用,就不會再像幾年前那樣,隻能被人保護,什麼都做不到。”蕭重桦擡起眼,與眼前蹙眉的白發人對視,“同時,我也有能幫上你的資格。”
他這雙藍眸澄澈,就像昨夜鼓起勇氣帶人逃離時的一樣,除了認真,其餘情緒找不到蹤影。
“我想盡所能的幫上你,我想讓你之後的奔波不再孤身一人。”他也是借此機會,說出心中藏着多年的渴望。
年輕人的朝氣。
還有那滿腔的熱忱。
這兩種都是顧賢之渴望的想得到的,他當初對春雪闌抱有感情,也是因此而喜歡。
也因此,他很容易就會被能表現出這兩樣的人給打敗。
例如現在,他敗給了将心中所想表達出來的蕭重桦。
顧賢之試圖掙紮,想把心牆重新築起,可渴望将牆粉碎得一幹二淨,再無反抗的餘地。
他知道自己赢不了那份渴望,所以在沉默之後,他最後一次叩問蕭重桦是否真心:“随我奔波隻有危險,你當真想好了?”
“想好了。”蕭重桦回答也是不變。
而顧賢之與之對視幾秒,歎氣一聲,拉動缰繩帶着馬匹繼續向前:“走吧,我們到鎮上休息。”
蕭重桦不言,他跟随在顧賢之身旁,跨過邊界線,來到眼前的歸屬北冥國的小鎮上。
雲州那邊不久前雪停,而這座名為長河的小鎮,則在不久前才停止下雨。
青石闆被雨水浸透變成深色,牽着馬匹的師徒兩人踩着這濕漉漉的地面,找到客棧入住。
馬匹在交錢後,就被店小二帶走安置好。
但他倆沒有立即上樓歇息,反而在樓下與老闆娘打探消息。
“北冥各地近來可好?”顧賢之說着,遞了一枚銀元過去。
老闆娘見狀,收下銀元回答:“都不大好,現在北冥這場雨讓糧食問題變得更緊張,雖然我們這裡還能過得下去,但前日有個從良禾城來的人,他們那邊不止鬧饑荒,還被邪魔頻繁入侵。”
“這邊情況怎麼愈發嚴重了……”
顧賢之聽完情況是掩嘴呢喃思考,而蕭重桦愣在原地。
時隔多年,蕭重桦再度接觸外界,而第一個知道的,是自己出生的國家在遭受苦難。
如今北冥糧食情況和雲州一樣緊缺,但在邪魔上又不同,雲州有天然靈力屏障,能隔絕邪魔入侵,可北冥卻不一樣。
北冥也和其餘三國一樣,除非是大城市,其餘對方都會被邪魔侵擾。
蕭重桦雖然離家那麼久,可他從未忘記過自己還活在世上的親人。
所以他在聽聞北冥國遭受這樣的苦難時,才會愣神。
他不知自己現在是虛僞心在作祟,還是真的在關心。
他萌生出想回出生地的海河城,去看看哥哥姐姐情況的想法。
可他在不久前,就已答應過要陪伴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