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帶赈災物資的隊伍,施下避水咒将雨水抵擋,然後不斷朝着海河城方向前進。
而顧賢之和蕭重桦這二人,以護送名義,跟在随這支隊伍。
不過他們所坐的馬車隻有他們兩人,而因其中的蕭重桦有着心事,所以車内無比安靜。
聽着滴滴答答雨聲,顧賢之裝作不經意間問道:“話說,海河城既不靠海也沒有河,還被山包圍,那為什麼會叫這名字?”
蕭重桦心不在焉,再加上自己了解那地方,所以在聽到問題後,直接回答:“因為初代城主名字有海河二字,所以才叫海河城。”
回答脫口而出後,蕭重桦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
他擡頭看去對面的師父,隻見其放下撩起簾子的手,然後将目光轉向自己。
“怎麼了?”顧賢之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蕭重桦抿唇,随之張口:“就是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跟師父你講過我自己的故鄉,以及過去。”
幾年時間,師父都從未過問他的過去,而他逃避那段曾經,也沒有跟其講過。
如今要重返故鄉,他忐忑緊張。
他忐忑緊張,是怕自己一直僞裝好人的面貌被揭開,露出原本醜陋猙獰的模樣。
他恐懼顧賢之知道,然後抛下自己。
蕭重桦想着,心裡開始嘲諷自己。
虧他前幾日還說師父自私,結果真正自私的,是他自己本人。
“因為重桦不喜歡,所以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想去問。”顧賢之不知徒弟此刻心中在想什麼,他隻想着到海河城時該怎麼辦,“不過等會就要到海河城了,而你如此的不喜歡過去,那繼續陪我真的沒事嗎?”
對此,蕭重桦搖搖頭:“我說過會陪着師父你的,所以即便不喜歡,也不會對此食言。”
話落,他垂下眼看着自己雙手。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他現在不講,待會到海河城,師父終究是會知道。
所以,他選擇說出自己的過去:“我隻是有點迷茫,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兩位與我有着血緣關系的血親。”
因為犯下的錯誤過重,他根本不配當那兩位血親的家人,所以才會這樣說。
而顧賢之聽聞徒弟這樣稱呼,輕皺眉頭,面露擔憂。
“他們待你如此不好嗎?”他不禁問道。
“不,他們對我很好,是我自己犯了錯。”蕭重桦出現幻覺,他看到自己手上有鮮血在流淌。
“我在六歲那年,親手殺害了我的母親。”
安靜下來。
風雨,連馬蹄踩地的聲響都放大數百倍。
顧賢之難以置信,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話。
可看蕭重桦憂郁的模樣,他知道自己沒聽錯,所以忍不住去問。
“為什麼?”
“我不知道。”
蕭重桦閉眼再睜開,幻覺依舊還在:“我也不記得……”
“我隻記得,我隻記得……”
就算幾年前落水昏迷時,又重新看到那段逃避的記憶,可他還是記不清自己當年是如何殺死母親,以及母親的死狀。
他這會試圖回想當年場景,可那段記憶就像被人取走了一樣,他不僅記不起來,還感受到痛苦。
他單手抓緊頭發,面露苦色。
但突然的,他的臉被顧賢之捧起。
“那現在就别想。”顧賢之捧着蕭重桦的臉,與人對視,“我情況與你不同,我現在沒找到殺父兇手,同時也在逃避他的死亡。”
“但你不能這樣,即使記憶不起當年畫面,你也得記住自己犯下得錯,讓其伴随一生,折磨一生。”
白發人面上沒有溫柔,而狼族少年與那雙包含嚴肅之情的棕色眼眸對視,他顫聲問道:“我無法贖罪嗎?”
縱使離家流浪,吃過許多苦頭,也抵消不去那份罪惡感。
他隻能逃避。
而如今舊事重提,傾聽之人還是能指引他的燈火,所以他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能否贖罪,以及該如何贖罪。
“我隻是你的師父,我雖視你做家人,但我無法代替你的血親們原諒你。”顧賢之放下手,坐回原位,“而你想知道自己能否被原諒,得問你的血親們。”
“但如果你仍認為自己有罪,那麼就算你的血親們原諒你,那也毫無作用。”
蕭重桦不言,他看回自己的雙手。
幻覺的鮮血雖然消失不見,可他殺親的事實依舊改變不了。
哥哥姐姐有沒有原諒他,他不知道。
而按師父的話講,他該原諒自己嗎?
不,他不會原諒自己。
他出生于幸福的家庭,卻幹出殺親之事。
他不配被原諒。
蕭重桦正想回答,馬車停下。
“怎麼停下來了?”顧賢之沒感知到邪魔氣息,但為隊伍安全着想,他選擇起身下馬車。
蕭重桦見狀,他帶上刀,随人一同下去。
他們兩人所坐馬車雖在中間,但去隊伍最前方,還是要點時間。
不過他們到前方後,讓隊伍停止前進的阻攔也沒有離開。
“真的不能給我們一些幹糧嗎?”
蕭重桦終于來到前方,看到這面露祈求的藍發的水族女子,愣了下。
“抱歉,這些是海河城的赈災物資,我們不能分給你們。”領頭的鹿族男子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