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與白月交疊懸挂于空中,而此世界的所有活動,都暫停在這日月同天的那一刻。
但即使清醒意識重歸于體内,蕭重桦卻并未退出這場失敗的輪回,他選擇抱着顧賢之的屍體,回到雲曦門。
他将顧賢之安頓在曾經沉睡過的湖中亭内,然後停留在原地。
湖中亭中心的台子上躺着閉眼的白發人,如果忽略脖子的猙獰傷口,此人或許真的隻是在沉睡。
但蕭重桦清楚,白發人已經死了。
可這個事實,沒在他心中掀起波瀾。
他此刻無比的平靜,平靜到疑惑。
他疑惑,疑惑自己這樣的平靜,是不是又将好不容易學會的感情遺忘了?
即便蕭重桦現在記得所有,可對于疑惑,他還是會下意識的想從顧賢之那兒求得到答案。
但現在這場輪回已明确失敗了,人也死了,所以他無法再像曾經那樣,從白發人口中尋求回答。
除非再一次推倒重來。
推倒重來……
蕭重桦垂下眼簾,無數記憶在腦海閃過。
可推倒重來又有什麼用。
除了失敗,還是失敗。
他這次甚至還分出另一個自己,來加速輪回的失敗。
而且,有一就有二,縱使他現在開啟新輪回,也有可能會像這次一樣,再度分出[重溟]這個清醒意志。
再者,顧賢之也選擇了代表終結的[重溟]。
理由就和過去的輪回一樣,為了所有人不再痛苦。
蕭重桦手扶上白發人脖子,手指由上而下劃過那道猙獰的傷口。
痛苦。
是的,他隻會給人帶來痛苦。
就例如逼迫顧賢之不斷的自我了結。
而他可以遺忘疼痛,但顧賢之不能。
所以他讓他,一遍又一遍的感受自我了結的痛苦。
想到這,蕭重桦就感覺自己觸碰顧賢之,就像碰到了燙手山芋那般,連忙把手收回去。
而他看着收回的手,恍惚間,看到上面有血液在流淌。
他是名為[紅水]的天災,而能擁有這具身體,是殺光一個世界裡内的所有生命。
縱使在自己編織的輪回中,也得毀滅一半的生命才能誕生。
而他即便在本次輪回中不犯錯誤,那也依舊因誕生而罪無可恕。
蕭重桦回憶本次輪回所得的教育,他把手收緊,然後垂下。
他的誕生殺死了所有生命。
他的一廂情願,讓本就痛苦的生命們,繼續遭受苦難。
他不可能得到原諒。
可是,他很想要一個能接納自己的世界。
也無比想要珍視之人活下去。
但這兩樣,他永遠無法得到。
“……”
蕭重桦看了最後幾眼台上的白發人,然後轉身離開湖中亭。
他有點搞不懂自己現在心情,也沒法向顧賢之索求回答,所以他打算按照其曾經教過的方式,在雲曦門内走走。
他最先來後山的一座宮殿前。
站在台階下,他仰頭看着上方的宮殿,與之相關的記憶浮現眼前。
這個地方是崩塌的開端。
雖然當時救了人,但後續的落水讓當時抛棄所有記憶的他,不僅重新看到了本體是如何将生命融化,還被分出來的清醒意識嘲諷。
蕭重桦憶完自己罵自己的話,轉身朝着下一個地方走去。
他來到最近的夜鹭峰,由于輪回結束,所有的生命動作,都停在結束前的那一刻。
他繞過這些被暫停但還存在的人,來到百器屋中。
裡面的兵器依舊不少,而他站在挂着不同樣式的牆面前,眼前又浮現自己得到刀的經曆。
好心的少女為解圍,将他帶來此地觀賞,而他也意外的在這裡看中了一把刀。
那把刀隻是個外殼特殊些的橫刀,雖然出自于名匠之手,但也僅僅是外殼比較特殊。
也因此,鍛造者在贈予他之前,隻問了一個問題。
鍛造者問他,拔刀為了什麼?
他回答,為了保護珍視之人。
保護珍視之人……
蕭重桦心中呢喃這幾個字,然後轉身走出屋外。
他雖然得到了刀,卻從沒保護過白發人。
不僅如此,他還逼人自我了結。
——
蕭重桦從夜鹭峰離開,先去逛了圈隔壁的百草峰,才上慶雲殿。
但他才走上去,就見到了煙清河。
綠眼的狼族女子表情悲傷的看着天空,而蕭重桦知道天空有什麼,所以就将目光放在其身上。
煙清河,他在本次輪回的師姐。
雖然蕭重桦清楚自身融不入這裡,但不會否認其對自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