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自己,伸手準備觸碰頭頂時,外頭便傳來師父的詢問:“重桦還沒換好嗎?”
他愣了下,然後說着“換好了”,走過去開門。
而門一打開,他直直與顧賢之對上眼。
從師父眼中見到非狼妖的自己,蕭重桦莫名覺得尴尬害羞,便把視線挪開。
而顧賢之瞧着沒了狼妖特征的徒弟,雖說曾經看過一次,可再見仍舊有種新鮮感。
他仔細打量着,然後說:“重桦介意我幫你梳頭嗎?”
“不介意。”這種小請求,蕭重桦從不會拒絕顧賢之,“但為什麼要幫我梳頭?”
“有件事挺好奇。”顧賢之走進門,來到鏡子前前,拿起桌上梳子,“過來吧。”
蕭重桦不言,他老實過去坐下,然後任由師父擺弄自己頭發。
不過師父剛上手,他就知道為何了。
因為他看到鏡中,師父試圖把他腦袋兩側翹毛梳下去的動作。
“梳不下去的……”他小聲說道。
而嘗試完另一側的顧賢之,扯了扯嘴角:“的确不行。”
他放棄梳下翹毛想法,把自己腦袋從蕭重桦身後探出,看着鏡中的對方說:“雖然這翹毛看起來像自帶的狼耳,但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而且山下的人,應該不至于那麼愚蠢吧?”
蕭重桦聽見疑問,他觀察了下鏡中自己。
确實如師父說的,他頭兩邊翹毛粗略看的話,會很像是一對垂耳。
不過他覺得這不是大問題:“我還記得顧先生說過,山下不管城鎮還是村子,都有木械存在,而我是不會因為木械而産生不适反應的,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希望如此。”顧賢之說着,又把頭縮回去,繼續動手梳發。
這突如其來的被梳毛體驗,蕭重桦眨眨眼,想問出為何。
但後續看到不同發型的自己,他便認為是師父突然起玩心了。
不過他沒猜對。
因為顧賢之最後用他左側的頭發綁了條辮子,然後放在他左胸前。
由于用自己的頭繩來為徒弟綁了條辮子,顧賢之現在全散着白發,而他瞧着鏡中徒弟模樣,滿意地點點頭。
“換來換去,還是這樣順眼。”他說。
蕭重桦聽着眨眨眼,待見到自己現在發型後,有些驚訝。
其實沒有很大變化,頭發還是日常那樣披散,隻是左側胸前垂了條辮子。
雖然僅是這點變化,以及綁這條小辮子的紅繩太長,但不妨礙他找到熟悉感。
他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然後伸手捧起這條辮子。
而若不論其他,隻說上個輪回的話,他每日都會順手編發,也是因為顧賢之第一次為他梳發,最後編了條辮子,這才有了習慣。
不過,他當初來這個輪回第二天後,就把那習慣忘了。
今日是第一次重新編回來,還是顧賢之親手做的。
蕭重桦又瞧着辮子片刻,然後将視線轉移到師父身上。
顧賢之從鏡中見到徒弟扭頭動作,他也看向對方:“怎麼了?”
蕭重桦微微搖頭:“沒什麼,就是這條紅繩是師父的祝福,而我又無東西編發,所以在明日下山後,要不要去買一條發繩。”
這條紅繩是顧千山親手編制的,也是對方求給其平平安安的祝福,他清楚這東西自己不能要。
而顧賢之聽見,他屈起食指抵在唇下想了想,然後說:“那等會給父親他們看完樣子,就問他們要條短點的發繩吧。”
蕭重桦盯着人,他試探性問道:“要不現在就去?”
“現在?”
顧賢之頭往旁邊偏了些,面含笑意:“是準備好了?”
話出,蕭重桦突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我們明日出發,早日看完就可收拾東西了。”不過他并未因此選擇拖拖拉拉。
顧賢之聽見後,輕聲笑笑。
“那走吧。”他說着,轉身到門口等人。
而蕭重桦得到指示,起身跟随師父一起回到正院。
而院中等待那三人,見到他人類的模樣後,都像方才的師父一樣,好奇他兩邊翹毛會不會帶來麻煩。
而他為此解釋無礙後,三人便沒再講其他問題,隻是叮囑他記着掩藏那雙藍眼睛。
“雖然人類頭發大部分是近黑的棕色,少部分會像你這樣的純黑,但你的藍眼睛不能暴露,也要記得做僞裝。”顧千山耐心叮囑。
而蕭重桦聽入耳,他颔首說聲感謝。
在得到回應之後,這家人便不再聊他的僞裝一事,轉而問身邊的師父,有沒有想好準備什麼東西。
這個話題他接不上話,便坐下來聽着他們聊。
不過在這過程中,他感受到有視線投來。
他追尋過去,發現那是林百淼的。
對方靜靜注視着他幾息,然後将視線轉移到身邊的顧賢之身上。
蕭重桦不懂為何,于是乎他選擇在夜晚詢問。
——
今夜月圓,隻是還未入夏的夜晚略微寒冷。
蕭重桦在院中的亭内等待,沒多久便見到提燈過來的金眸男人。
“林先生。”他起身就要去迎接,但對方擺擺手讓他繼續坐着。
于是他就坐在原位上,看着人走進來。
“你今夜找我有何事?”在人落座後,蕭重桦開口詢問。
“也不算什麼大事。”林百淼放下提燈,“隻是想跟你說一下,這裡還能存在時間并不多了。”
時間不多?
那……
“我曾修改過月兒的命軌,将他與雲盡交換,想試圖以此延長他的壽命。”林百淼出聲截斷蕭重桦心中思考,“而這做法的确成功了,讓一個随時都能死去會孩子,跌跌撞撞活到了,遇見能徹底修改自己命軌之人的歲數。”
這是幾年前的事,蕭重桦記起來。
“雖然你獨特的能力,提前補全了月兒整身,使他不再會突然消散,但……”林百淼停頓一下,又再度啟齒。
“但這也付出了代價,就是這場夢的時間縮短。”
原來提前下山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他使用權能提前治好顧賢之的身體,導緻崩塌加速了。
想到這,蕭重桦的手情不自禁握緊成拳。
林百淼也知他會做此反應,所以勸慰道:“不必如此自責自己,時間縮短,并不代表着任何事無法完成。”
“世間美好并非是看遍任何地方,你可以和月兒選擇最想去之地,然後在路上去看那些美好。”
林百淼站起身,他手支撐桌子,輕輕撫摸蕭重桦的頭頂。
“盡你所能。”他輕聲安慰着。
而蕭重桦聽着話,擡起臉去看金眸男人。
借助燈中燭火,他看清對方的樣子。
對方嘴角揚起,眼簾微垂,遮住滿是柔情的金眼。
而這看起來就像顧賢之一樣。
“師父真的和你好像。”他不禁吐出心裡的話。
林百淼笑笑,他坐回去:“哈哈,就算命軌不更改,月兒在性子上也會像我,雲盡亦是如此。”
“而便是緣,如我與千山相識,他為我帶來人之情,也如你與月兒相識,你為其帶去無盡不可觀測的未來。”
緣。
蕭重桦心中喃喃着這一字,将手擡起。
他看到這隻手上,有條顔色不再鮮豔的紅色手繩。
他盯了幾息,呼出一口氣:“感謝林先生的安慰,但我實在無以為報。”
“既如此,那在明日下山之後,不妨在路上幫幫其他人,雖然如今時間不多,但傳遞所獲得的善意,至少還能給你一點安慰,不是嗎?”
蕭重桦一字不落聽完,他想了想,點頭同意這番話,但也忍不住再說聲道謝。
“謝謝。”他雖嘴笨不懂說話,但一般情況下都真情實意,不會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