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許？

江離：呵。

鐘煜兩輩子以來，生平第一次，被人用物理方式教會了，什麼叫做，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可以亂講，人，更加不能亂撩。

江離松開了揪住鐘煜衣領的手，他緩緩地立起身來，雙手十指交叉，不輕不重的活動了一下手腕。

“鐘煜，”江離歎息道：“你應當慶幸，自己并非是我門下之人。”

“否則，就憑你這樣的口無遮攔，不尊不敬，單是該拖你出去挨的闆子與戒鞭，都已足夠要你的性命了。”

江離悠悠的告誡鐘煜：“我不會如同約束門下弟子一般，條條框框的逼你遵守，但卻也由不得你恣意放肆。——你若是當真想要跟在我的身邊，最好，還是收一收心罷。”

鐘煜：“……”

鐘煜方才被掼得一下子後腦勺着地，他的眼前黑蒙一片，直到江離都一番話警告完了，他才終于漸漸地緩過來了一口氣，眼前變得清明了些許。

江離飄忽的重影，緩慢地在鐘煜的視線中重疊。

鐘煜的眼神定定的，好一會兒，他方才注視着江離，遲鈍的開口道：“啊……”

“你剛才……”

鐘煜滿臉皆是迷茫。他問江離道：“前輩，你剛才，……是在和我，說什麼來着……？”

江離：“……”

江離陷入了沉默。

——鐘煜，再一次令他，甘拜下風。

偏偏，人還是他自己動手打的，把人孩子給打懵了，總不能怪鐘煜不抗揍吧？

雖然，鐘煜的确很不抗揍就是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江離忽然覺得，慕襄和闌照，那兩個小畜生，其實也并非一無是處。

不管他們長大以後，有多麼的令他寒心，但是至少，在那兩個混賬玩意兒小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很可愛的。

尤其是慕襄。

挨了訓斥從不會還口，甚至連辯解也不會，隻曉得委委屈屈的拉着一點他的衣袖，哭包似的冒眼淚泡兒，一邊吸鼻子，一邊還要反過來勸他，說，師兄别生氣了，仔細氣壞了身子，都是我的錯……

……簡直就是小仙童一樣可人疼的好孩子。

遠遠要比鐘煜招人喜歡的多。

卻又，……不如此刻的鐘煜，來得令江離安心。

江離直至如今，也仍舊還是會對小孩子，多保留一些耐心的。

年紀上去了是一回事，再有就是……凡長大成人之後的孩子，多少總是讓他有一些捉摸不透。

他們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且你永遠也不要想猜得到，他們究竟都在想一些什麼。

慕襄是如此，闌照也是如此。就連他最小的徒弟闌庚，如今也……

江離看得出來，他的小徒弟天生良善，心中甚至存着，一絲堪稱神性的悲憫。江離願意相信，自己這一回，不會再看錯人，闌庚絕不會步他師叔與師兄的後塵，做下背信棄義，欺師滅祖之事。隻是随着時間的過去，闌庚一歲又一歲的長大，他也終究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他會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秘密，雖未必漸行漸遠，但卻一定會與他這個老師，産生再也無法消卻的距離與隔膜。

人都是這樣子長大的。

不是每一個人，皆存着害人之意，但卻幾乎所有的人，都會無師自通防人之心。

即便是再親密的兩個人，他們也一定會存在，對方所不知道的，或是不能夠知道的隐秘。

唯有鐘煜除外。

頭一次見面，就将自己的秘密，全部都像倒豆子一樣的告訴一個陌生人，并且完成了表白一條龍的人，多年以來，江離隻遇見過鐘煜這一個。

當然，鐘煜也不是完全沒有自己的小心機。

隻不過是，就憑他的那一點小心思，江離并不介意而已。

以上，也正是江離願意帶着鐘煜的，最大原因。

——鐘煜對他無害。

将一個雖然有一些憨，但卻思想簡單，不必耗費精神去應對的人，帶在身邊，并不是一件多麼為難的事情。舉手之勞而已。江離獨來獨往的久了，也是會覺得悶的。

“唉……”

頗為無奈的看了一眼鐘煜，江離終于還是彎下腰來，伸手将鐘煜攙了起來。

江離再一次告訴鐘煜，他道：“我方才說……”

江離微不可查的頓了一頓，随後，他十分自然的接口道：“我說，你若再敢調戲我，我就打死你。”

鐘煜：“……”

鐘煜：“？！！！”

鐘煜大驚，随後委屈。他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後腦勺，小聲的妄圖據理力争：“什麼叫我調戲你……”

“話明明，都是你自己說的啊……”

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