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
鐘煜聽聞此言,隻覺得心中一緊。他頓覺不安,連忙道:“你,……你來找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江離的性格,或說輩分,令他親自登門拜訪,這對于鐘煜而言,顯然不是一個良好的信号。
鐘煜很疑心,江離這是要來和他道别。
對此,江離倒是也無意隐瞞鐘煜什麼。總歸事情到了晚上就會見分曉,說謊實在是很沒有必要。江離對鐘煜道:“也未必就是道别。”
鐘煜:!
鐘煜一瞬便明白了江離話中的含義。
他試探着問江離道:“道别,或者——?”
“沒有或者。”
江離面無表情的道:“如果不是道别,一切,就按照我昨晚與你說的那樣。我會對你盡責,然後,你對你自己負責。”
說罷,尚且等不及話音落下,江離便已經果斷的轉身離去。分明身法飄逸如仙,卻是無端透露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來。
鐘煜立在原處,好一會兒沒有動作,他似乎是在望着眼前的青石路,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入眼中,良久,方才恍然回神。
鐘煜禁不住的低頭一笑。
他喃喃自語的道:“阿離……可愛。”
…………
江離有頭疼的痼疾。
他其實不大記得清楚,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個毛病。有些人在變天換季的時候,會身體不适,也有一些人會因為過度勞累而頭疼腦熱。奇怪的是,江離的頭疼發作起來,從來沒有任何的規律,且藥石罔效。相比于外在身體因素導緻的身體不适,江離很難不懷疑,自己的頭疼,有着一些其他的緣故。
比如,某一些人,他就不适合去回憶。
想一想,頭就疼。
江離指尖沾了茶水,下意識的在桌案上寫寫畫畫,水漬沿着他指尖劃動的軌迹成形,江離垂眸看去,竟然赫然是一個“襄”字。
襄者,助也。
江離的恩師豐偃精于占蔔,他猶記得,年幼之時,豐偃為小師弟蔔得一個“襄”字,他告訴江離,他們的緣分很深,相互是對方的貴人,這樣的因緣萬中難遇,叮囑他們千萬要珍惜。江離不知道,慕襄對此,究竟作何感想,但總歸,他自己無法否認,他是曾深信過的。
“……孽緣。”
“笃笃笃”幾聲敲門聲,打斷了江離飄忽的思緒,他不動聲色的抹去了桌案上的水漬,淡淡的道:“進來吧。”
戴着青銅面具的白衣少年墊着腳尖,恭恭敬敬的走進屋來,他向着江離彎身一禮,飛快的道:“師祖,您要我查的……”
江離無心聽少年說話,他直接打斷道:“給我!”
少年:“……”
少年悄咪咪的在面具下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的遞給了江離一張小紙條。
展開來,上面寫的,赫然正是鐘煜的生辰八字。
江離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隻覺得自己的頭疼好像愈演愈烈了,而那紙條上的日期與時辰,便是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傳聞人死之後,七日可入輪回往生……世世更疊,無窮盡也。
鬼神之說,敬畏在心。信與不信,卻又是另一番說法了。
對于逝者,不論是敵是友,是恩是仇,江離想,既然一世終結,那麼,生前的那些恩恩怨怨,難道不應當,就此為止麼?
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是輪回轉世真實存在的可能性大,還是慕襄的離去,與鐘煜的誕生,恰恰就是如此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雖是截然不同的面容,但是從見到鐘煜開始,便一直存在的,若有似無的似曾相識之感,以及這兩天全然不可控的,過于頻繁的回憶起往昔,這一切的反常,都很難讓江離,完全的不懷疑,不動搖。
“鐘煜……”
終,……遇?
就目前而言,江離無法,徹底的否認,鐘煜是慕襄“轉世”的可能性。
但同樣,他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現在遇見的鐘煜,就是二十年前慕襄的輪回重生。
所謂玄學,不過皆是從心而已。
沒有任何證據的事情,追根究底,終是取決于江離自己的心意罷了。
——鐘煜,可以隻是鐘煜。
同樣,他也可以,“成為”慕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