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煜醉後一覺醒來,屋中早已經掌了燈。
他隻覺得腦門悶悶的,好像裡頭積了水,晃一晃,便是嗡嗡的感覺,說疼倒也沒多疼,隻是脹得難受。
“珍珠……”
鐘煜一手按着眉心,一手撐着床坐起身,他習慣性的喊:“我有點渴,你給我倒杯水來。”
江離:“……”
江離斜靠在桌邊坐着,他的掌中,正把玩着一個小小的琉璃瓶,聞言,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道:“水在這裡。杯子也在這裡。想喝就自己過來倒,怎麼,難不成還等着人來喂給你嗎?”
鐘煜:“……”
鐘煜:“!!!”
鐘煜聽見江離說話,着實是吃了一驚。他一下子跳下床,鞋子也不穿,就直接赤着腳三兩步跑到了桌邊坐下,鐘煜整個人,好像沒有骨頭一般的歪斜伏在桌旁,與江離相對。他用手托着臉頰,注視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似有些感慨的說道:“阿離還在這裡呀?”
江離:“……”
江離握緊了掌中的琉璃瓶,他終于肯略略擡眸,施舍的将目光投向鐘煜:“你說這樣的話……”
江離的眼神之中,忽而帶了些許諷意。他淡淡的問鐘煜:“你究竟,是希望醒來以後,我還在這裡,還是希望,我早已經離開?”
鐘煜:“……”
鐘煜忽而坐正。他認真的道:“我自然是希望你在。”
江離:“是嗎?”
江離諷刺的微微笑了笑,顯然是并不相信鐘煜所說的話。江離道:“你說你希望我在,潛意識裡,卻是已經默認了我必然不在。可惜,很遺憾,我并不是你的珍珠。”
鐘煜:“……”
鐘煜:“…………”
鐘煜聽罷江離的一番話,竟是不由得從正襟危坐,緩緩地戰略性後仰。
啊這……
作為一個天生感情遲鈍的人,鐘煜想,江離大約是半分也沒有意識到,他方才說話的語氣,醋味兒究竟是有多麼的重。
甚至于就連看向鐘煜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盯着一個……罪孽深重的負心漢。
鐘煜:就很慌張。
因為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惹得江離如此怨氣深重的。
難道……就緊緊隻是因為,他醒來之後,下意識的喊了聲珍珠倒水嗎?
若是放在往昔,鐘煜對于感情的态度,他是一貫認為,解釋這種東西,在某些真正必要的時候,自然是一定要有的,然而就日常小事來說,則就十分的沒有意義了。
兩個人構建感情的基礎,是信任。而如果就連日常做一件小事,相方都要緊盯着不妨,時時刻刻需要解釋的話,那麼,這對于鐘煜而言,幾乎就可以被理解成,他們之間的信任,是岌岌可危的了。
信任感薄弱,則意味着懷疑。相互懷疑的感情,似乎是很沒有必要,再繼續維持下去的。
不過是給雙方,都增添沒有必要的煩惱罷了。
然而,此時此刻——
鐘煜曾經很肯定,自己害怕“作”的人,可現在,他隻希望,江離在面對他的時候,情緒能夠再更加的多變一些。
生氣也好,惱火也罷。能夠調動情緒,總比徹頭徹尾的無視要強得多。——江離也唯有對着在意的人,方才會情緒如此生動了。
“阿離……”
鐘煜瞧着眼前的江離,隻覺唇角無法馴服的上翹。他同江離說:“你要知道,珍珠也好,翡翠也罷。在還很小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在我的身邊伺候了。”
江離:“……”
江離感覺,自己都懶得繼續給鐘煜眼神。他冷漠的說:“所以?”
“所以,”鐘煜笑着告訴他,“我會喊她們,本質上,與她們是誰,沒有太大的關系。珍珠也好,翡翠也罷,哪怕是當年,來這裡伺候的不是她們兩個,是其他的人,那也不會存在任何的差别。因為,她們隻是來這裡工作的。她們領着月錢,我和她們,就隻是純粹的雇傭關系,再也沒有别的了。阿離,你明白嗎?”
江離:“……”
江離下意識的輕輕抿了抿唇。
他垂眸,仍然拒絕與鐘煜對視。江離似乎是有些煩躁。他對鐘煜說:“其實,你很沒必要同我解釋這些。”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聽,也沒有任何的興趣。”
江離不輕不重的,将手中的琉璃瓶,叩在了桌面上。他坐直身體,忽而擡眼,以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端詳着鐘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