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二十年後,再要去回憶上輩子的武功身法,這是一件奇異的事情。
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鐘煜都有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微妙之感。
望淵宮最為高深的功法有二,一名《觀照》,二名《無相》。
《觀照》乃是一部修習内功的心法,這世上最大的數字是“九”,于是,《觀照》便分為九重,而每一重,又被區分為九個小境界。世間傳說,望淵宮的第一任宮主,曾經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雖年逾百歲,相貌卻始終都停留在了大約三十歲左右。
這位祖師爺,他長壽且青春不老,早已經超越了“人”可達的宗師境界,攀登至了更加高深的一重。世無神仙,于是,在那位宮主一百六十多歲的時候,他終于還是羽化歸去了。望淵宮的門人們思來想去,到底認為,不能簡單地将他們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的宮主,草率的定義為宗師境,而那時候的望淵宮,也還不似如今的望淵宮這般神秘,當年祖師爺在時,望淵宮長達百年,都是江湖之中的執牛耳者。他們借此機會,召開了武林大會,雖然根本目的,絕非簡單地給老宮主一個與衆不同的名号,但在這一次的武林大會之中,他們也的的确确,是在江湖衆人的公證下,定義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即,天人境。
“天人境”,是一重比“人”更高,卻又因為終究無法超脫生死,而不能夠及“仙”的境界。
——他無法徹底的脫身紅塵,卻又似乎已經無限的脫離于紅塵。
正如望淵宮本身。
它好像是江湖之中一道淺淡的陰影。神秘,古老,似乎遊離于一切的紛争之外,卻又無處不在。
包括,……改朝換代。
望淵宮八百餘年的基業曆史,就連王朝都已經更疊了兩次姓氏,而它,自始至終,沉默的屹立着。
思及教派的曆史,就很難不追憶往昔的時光。鐘煜有一些心煩意亂,出手也沒有什麼章法。他此刻,說用心也用心,說無心也無心,不過都是憑借着感覺來。
冷不防的,鐘煜小腿一軟,就好像是有誰使巧勁兒,狠狠踹了他一記膝窩一般,鐘煜全沒防備,立時便重心不穩,向前踉跄幾步,仍舊不能刹住,竟是直接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啾啾!”
鐘煜的頭頂忽然一重,一身赤羽的小朱雀,正“啾啾”地在他的腦袋上蹦跶正歡。
鐘煜:“……”
鐘煜一仰頭,憤怒道:“蠢鳥,走開!”
“啾啾!”
“啾啾啾啾!”
小朱雀突然被罵,脾氣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張開翅膀,對着鐘煜的腦門就是一通胖揍。
鐘煜:“……!”
鐘煜已幾十年不曾遭此羞辱,如今可謂是顯而易見的越活越倒退,居然是連隻朱雀都逮不住了。
江離立在他們身後大約十步遠的地方,眼睜睜看着一人一鳥鬥毆,隻覺得不堪入目。
就,丢人不丢人呀?
他強忍住捂眼睛的沖動,隻是輕輕扶額,喚道:“小桃花,回來。”
朱雀:“啾啾啾啾!”
江離:“回來!”
朱雀:“……啾。”
那小朱雀不情不願,臨飛回去前,還不忘要再呼鐘煜兩翅膀,氣得鐘煜恨不能撸袖子:“得寸進尺了你還?”
江離:“……”
江離擡手,小桃花“啾啾”兩聲,穩穩當當的落在了他的小臂上,而後又向上蹦蹦跳跳,熟稔的躍上了江離的肩頭,它安然蹲坐,毛茸茸,圓滾滾,實在是好一隻肥啾。
鐘煜随意的捋了捋自己被小桃花弄亂了的頭發,他走近江離,說:“你是故意的吧?”
江離坦然的點頭。他道:“你的下盤飄忽得着實讓人難以入眼。”
鐘煜:“……”
良言大多逆耳,鐘煜也明白這個道理,況且,……他自己是個什麼情況,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了。
鐘煜說:“我的身體天賦根骨太差,莫說是我十幾年不練了,就算是這十幾年來,我日日都勤學苦練,怕也不及當初的百分之一。”
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