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今早他就處理了宮裡陪嫁過來的一應仆人,報他昨日被當衆羞辱的仇。
吳光聞言腰杆都不自覺挺立了起來,出口的話也帶了幾分傲氣。
“不是老奴誇口,這府中的一應事物奴才也是管理了幾十年了,若是換了人一時半會也不是輕易能弄清。”
吳光似乎覺得宋徽玉的沉默是被他有些拿捏了,連帶着想到自家大人對她冷淡的态度,便想着趁機給自家大人出昨夜的惡氣。
看着她前面不曾動過幾分的府中餐食開口道:“我家大人是武将,每每晨起軍營操練十分勞碌,自然是吃不慣清淡剮水的餐食。”
“夫人畢竟身子嬌弱,晨起困難,若是吃不慣奴才就不給您和大人并餐了,您就如今日這般獨在卧房用膳吧。”
宋徽玉隻淡淡掃他一眼,便讓人下去,身邊的婆子丫鬟看着自家主子不言語也不敢多說,隻心裡替宋徽玉憋氣。
管家下去後,身邊的攬春實在憋不住:“殿下,您就不生氣嗎?這個吳管事簡直要反了天了,您可是裴家大娘子啊!”
宋徽玉淡淡一笑,隻道不急。
她的視線落在管家佝偻的背影上,手指一點點叩擊在桌面上。
不給他權利哪裡有錯處可抓。
“你們都盯着些,看這吳管家後續再有什麼動作立刻回禀。”
……
院外幾枝紅梅,淩霜傲雪很是好看。
花影透過小軒窗落在靠窗的圍帳上。
午後貴妃榻上暖陽正好,飯後正犯困的宋徽玉等到了突然傳來的入宮宣召。
跪地聽着太監所傳口谕,宋徽玉心中疑惑的同時也隐隐松了口氣。
口谕說陛下感念皇妹新婚燕爾,宣其進宮小叙,其中并沒提及協同夫婿。
想到昨夜裴執那個陰鸷冷傲的樣子,原本被冬陽照的暖融的宋徽玉此時後背泛起冷汗。
還好不要她和裴執一同前往,那真是可怕的男人。
被侍女整妝的同時,宋徽玉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忐忑。
因為她自從那日冷宮被賜婚到如今,這半月多來,不曾真的見過将自己封為公主的李珏。
就連封公主的典禮上都是司禮官代行陛下的旨意。
珏哥哥……他明明是挂記着自己的,所以才會賜下旨意讓自己逃過一死,但既然如此又為何當日口谕賜死,又将她許配給差點殺死自己的裴執?
馬車駛過在正陽大街上,宋徽玉心頭仍舊被這些事情弄得煩亂不堪。
擡手剛要揉揉發脹的額頭,就被外面突如其來的馬嘶鳴聲打斷動作。
剛欲撩開車簾,就被人先一步從外面掀開。
先入眼的便是裴執那雙深潭般的眼眸,男人眼睫便是垂着那股讓人脊背發涼的感覺卻絲毫不減。
他身上帶着霜雪的冷冽氣息,不知是否因打馬自兵營而來,呼吸間佛夾雜着冬日松柏的清新。
男人高大的身形登時如傾倒壓制之勢而來,他今日穿着一席墨綠點湖水碧的常服,交領處還繡着點點翠竹漏金的葉,頭發也是罕見配着墨玉的玉冠。
午後暖陽從男人掀起的轎簾傾斜而下,穿透他半散在後的發絲。
宋徽玉這瞬間才覺得京中閨秀們似乎所言不虛。
忽略為人和狠厲手段單看皮囊,裴大人确實是足以讓天下女子一見傾心的程度。
但宋徽玉卻不是嫁給京中貴女夢中人的感慨,而是想到昨晚男人厭惡的話。
裴執突然的進入讓原本寬敞的馬車内登時有些局促。
宋徽玉心頭緊張,強忍住往一側挪開的沖動,面上适時地露出驚喜神色,拉着男人的小臂歡快的叫了聲。
“夫君。”
少女的眼眸彎彎,仿佛面前的真的是她愛慕的少年郎一般,“你可是特意來陪我進宮去見皇兄的?”
經過昨夜一事,她自然沒指望裴執會給她什麼好臉色,但男人的态度還是比她預料的冷淡。
對她的熱情置若罔聞,裴執擡手将搭上的手甩開,甚至厭棄的用帕子擦拭,冷冷吩咐車外的屬下先走。
車内的氛圍降至冰點,宋徽玉也不想和他多說話,表現出适時地熱切後就乖順的坐在一側。
因着一人出行,馬車不大。
車内狹小是以兩人離得極近。
所以宋徽玉不敢随意亂動,隻稍稍偏過頭去,透過車窗看着外面景色。
此時正是下午日頭最好的時候,加上近日晚間下雪不好做生意,因此不少商鋪小販都是趁着現在使勁招攬生意。
街邊熱鬧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馬車駛過間宋徽玉看着老大爺手裡扛着插滿糖葫蘆的稻草棒,還有街邊馄饨起鍋時升起的袅袅白煙,心裡頗有些神往。
這是她過去五年最向往的自由的日子。
“小崽子敢偷大爺的東西,想死了!”
不等多看一眼,一個突然的叫罵聲引起她的注意。
隻見乞丐模樣的女人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孩子,懷中的孩子不住地哭嚎着,手裡還攥着半個冷硬的饅頭。
女人身旁一個大漢兇神惡煞的擡手就要拉扯,嘴裡還叫罵不停。
眼見大漢的手要打在女人的身上,宋徽玉連忙出聲阻止。
“住手!”
馬車戛然而停,大漢本就理虧,見到這馬車知道主人非富即貴也不敢糾纏。
後續的事情不需要宋徽玉出手,隻留了個丫鬟料理。
也沒心情繼續看,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如今适逢江山換主天下不穩,諸多王侯虎視眈眈,外面又是部族為患,就連京都裡都出現了不少的恃強淩弱之徒。
還不待她繼續想,放在裙子上的手卻陡然一痛。
身側的男人隔着衣袖抓住她的腕子,宋徽玉強迫自己放松了力氣,任憑對方擺弄。
細白的手腕在裴執寬大的手掌裡顯得如此嬌小,護手冰冷而尖銳的棱角穿透面料劃過她的手,直到猛地抓住,将她一把拉扯——
本就堪堪靠坐的兩人登時拉近距離。
腿有些軟,腰肢也是,她上半身就這麼被拉扯着僅靠着男人手臂的支撐才沒有趴在他身上。
她整個人幾乎被裴執掌控住。
裴執的手緩緩的勾住她領口滑落而出的璎珞,将人朝着自己的方向又一扯。
“啊!”
少女忍不住的輕聲嬌呼聲中,他看向宋徽玉的目光卻冷若寒鐵,隻勾唇。
出口的話帶着滿滿的惡意——
“夫人真是善良啊?連自己的處境都沒考慮清楚,就去幫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