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猰問了一個提着菜籃子的駝背大叔,幾句對話之後,面色凝重地回到相師身邊。
相師道:“你做什麼去了?和熟人打招呼嗎?”
樂猰道:“那是對老夫妻,孩子多年前夭折了,平常都是大娘出來買菜回來做飯,今日确實中大叔出來,我覺得古怪,一問才得知,那大娘從昨晚上就病了。”
相師心中似乎有了猜測,道:“能去他家看一下嗎?”
兩人遂跟着駝背大叔拐進街市盡頭,一排排草磚疊加修成的破舊民房乍現在面前。不知怎麼回事,地上散落着些破碎的花瓣和花生殼子,踩上去還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音。
來到駝背大叔家門口,終于見到了她的妻子。她的妻子沒有卧床不起,但是靠在床頭,一動不動,絲毫沒有生氣。
駝背大叔抱怨道:“他從昨天晚上起就這樣了,真不知道怎麼回事,樂猰長官,你不是和鶴尾大夫相熟嗎?那你能不能讓他給我們瞧瞧啊?”
樂猰沉聲道:“他走了,恐怕要等上一段時間。”
相師走到癡坐着的大娘面前,隻見她阖着雙目,嘴邊噙着幸福的微笑。笑容在任何生病抱恙的身上都會顯得尤其突兀,因為一旦生病抱恙,是不會有心思露出微笑的。
可是渾身上下又沒有其他異樣。
相師用手肘撞了一下樂猰:“看一下她的眼睛。”
樂猰對駝背大叔說出要求,駝背大叔疑慮道:“你這位朋友也是大夫啊?”
相師呵呵一笑:“勉強勉強。”
待駝背大叔将大娘的眼皮掀開,隻見眼珠上覆着一層薄薄的陰翳。相師道:“大哥,你喚一下她,看看是什麼反應。”
駝背大哥在大娘耳邊喊道:“唉,你倒是說說話啊,你聽的嗎翠芳!”
翠芳大娘一動未動。
樂猰道:“可是三魂齊全。”
相師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不遠處的簸箕盛着一層木屑和零星的木塊。
相師道:“你們昨天晚上,拜月神了嗎?”
駝背大叔道:“我忙着去城東主顧家幫工晚了沒有回來,就在那邊歇下了。”
從駝背大叔家中出來之後,相師自言自語道:“看來雪靈還是沒走,對人産生了迷幻的作用,可魂魄不見殘缺,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樂猰剛要說什麼,卻被前方一條黑乎乎的手臂,攔住了去路。
那人笑呵呵地出來了,相師覺得似曾相識,凝眸看了一會。樂猰斥道:“怎麼回事?别神出鬼沒的!”
雖然當場被訓斥,那人還是滿臉堆笑道:“長官啊,我家閨女終于嫁出去了。”
樂猰先是意外,面上浮現出禮貌的微笑,道:“你們算得償所願了,可喜可賀。”
相師想起了這人是孟姑的爹,老孟哥。今日他精神抖擻的,全不似被襲擊受傷後低眉順眼,神情頹廢的模樣,難怪相師沒有認出來。
相師道:“哦~那真是求仁得仁了。”
樂猰随口一問:“和哪家結親了?”
相師也好奇地把耳朵湊過去。
老孟哥突然欲言又止,有些難以啟齒:“城東那家做木材的。”
樂猰疑道:“木材?”
老孟哥在樂猰耳邊低語,他橫下心道:“就是棺材鋪張掌櫃他家的遠方親戚,不住卑囚國,昨晚就把美美接過去了!”
什麼木材生意啊,那是死人生意啊!老孟哥忌諱不吉利,才沒一開始就把實情道出。
相師卻覺得事情怪異,但也不好當場說什麼,便用眼神示意樂猰離開。回到正街後,相師道:“孟姑娘得償所願,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向那邪像祈禱了?”
樂猰沉默良久,來到另外一處民居之後,挨家挨戶的進去問。相師雖不清出他要幹什麼,但也站在原地,等他一會兒給個說法。
樂猰匆匆回來:“他們家裡人都生病了,症狀也和方才那個大娘差不多。在家裡或坐着或躺着,一動不動,閉着雙眼,别人喊也喊不醒。”
相師恍然:“我就說今日街上怎麼冷清的很,如果家裡有人生病了,家裡人就會照顧病人,減少外出。或者是經常外出做事的人病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出來了。”
樂猰道:“玉蟾兄,你看得出他們有什麼問題嗎?”
相師嗔道:“又沒有魔息,我怎麼看的出來呢!你既然能看見人的三魂,何不說說你的發現?”
樂猰知他會錯了意,道:“我不是想明知故問,凡我所知,對玉蟾兄都知無不言。”
相師道:“好,你說吧,總有别的發現對不對?”
樂猰道:“他們的三魂很完整。”
相師雙手抱臂,沉吟道:“那就說明沒事,沒事又怎麼會這樣,奇哉怪哉了。”
相師的眼神其實遊走在街上的每個行人身上,他漸漸察覺出不對勁,這些卑囚國人雖然都是凡人沒錯,但是他們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片水漬的陰影。
相師拉着樂猰挪了一步,發現他們腳下也有如影随行的一片水漬,泛着晶亮的光,如同一枚眼球在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