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靈在昏睡了五日後悠悠轉醒，隻覺渾身酸痛之感已減輕許多，低頭一看，傷口竟已結痂。他剛想起身，便覺一陣頭暈目眩，好在聞人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你剛醒，别亂動。”聞人穆輕聲說道，眼中滿是關切。

左靈靠在床頭，回想起昏睡中臉上那若有若無的觸感，耳根微微泛紅，惱自己怎麼剛解開誤會就做了個這種夢。

左靈低着頭，盯着被面，問道：“我睡了多久？什麼時候出發回玄清？”

聞人穆把剛熱好的藥拿來，試了下溫度，邊準備喂藥，邊道：“五日。我和獨師叔商量過，若由他單獨帶柳台烏上玄清柳鸩對峙，恐有變數。于是打算等你修養好再去，這段日子有獨師叔在，柳台烏耍不了手段。”

左靈側頭，避開了聞人穆喂過來的藥，道：“我自己來吧。那我們明日便可出發。”

左靈試着移動手臂，但雙臂卻如千斤重，用盡力氣，顫顫巍巍隻能勉強擡起，更别說握起手指了。

聞人穆道：“你呀，兩雙手都傷成這樣了，就别逞強了。”說着，把藥喂到左靈嘴邊，看這樣子，左靈是不喝也得喝了。

藥喝完，左靈雙耳已然完全紅透。聞人穆撇眼看到，嘴角微微上揚。

左靈似是想起了什麼要緊事，連忙追問道：“東郭那老頭呢？他出的這馊主意，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他怎會料到我定會被感染？分明在湖底之時，我的血還……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聞人穆面露猶豫之色，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東郭前輩……已經離開了，他并未說什麼。”

左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目光直直地投向聞人穆。他微微傾身，靠近聞人穆幾分，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騙我。”

“我沒有。”聞人穆神色平靜，回應道。

“聞人穆！都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覺得我看不出你在撒謊嗎？此事定與我的血脫不了幹系，究竟為何？你肯定向東郭老頭問過緣由！”左靈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中滿是急切與探尋。

聞人穆神色複雜地凝視着左靈，輕輕歎了口氣，無奈道：“唉，真拿你沒辦法。此事與你師尊有關。東郭前輩曾言，當初你們收服惡嬰之際，你不慎被惡嬰咬傷，陷入昏迷，命懸一線。正是卅前輩為你輸血療傷，才将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左靈聽聞此言，身體一僵，瞳孔收縮，嘴唇微微顫抖，結結巴巴道：“師尊……竟為我……如此，難怪東郭老頭下山之時，問他惡嬰之事，他言語吞吞吐吐。”

曾經怨過他把自己救起，恨過自己天資有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多的虧欠。左靈眼角泛紅，将淚逼回，恢複神色道：“所以，是師尊的血有驅魔辟邪的功效。那焦木沙城那次，是因為鬼鼠之血已然為邪祟，我才能免疫。這麼說來，那紫線蘿豈不是……”

聞人穆道：“是，紫線蘿隻能驅邪，對疫病來說作用不大。你的太師祖，逍遙仙子雲遊道焦木沙城時，感到城中戾氣郁結，遂在紫線蘿上施以秘法，以此為結界，将整座城池封禁。另外，東郭前輩從近日藥閣給你的藥中推演出了完整藥方，更在此基礎上加以改良，應馬上就能試驗出更好的方子。有了這藥方，柳台烏便不能以此脅迫衆家了。”

左靈向後微微仰頭，閉眼道：“若是柳台烏老東西知道他千辛萬苦是視作寶貝的紫線蘿，竟毫無用處不知道是怎麼一副表情。”随即睜眼，輕笑出了聲，“東郭老頭，果然隻是看着瘋癫。他是去找師尊了吧？”

“東郭前輩未言明，隻是走得匆忙。收拾完行李，找了匹快馬就上路了。”

“這等睚眦必報的人居然不等着看柳台烏的下場，那隻能是去找師尊了。”

“這麼說，他知道卅前輩所在了。你……”

“我和他師傅一場，已是有緣。緣聚緣散本是天命，既然緣分已盡，散了便散了吧。”

此話一說出口，左靈瞬間覺得肺腑通暢，好似積壓心底的重石頃刻間煙消雲散。

既然真求不得，那便放下吧。

正說着，有人敲了敲門，來人正是柳雲苓。她把滋補的藥放桌上，滿臉愧色道“小靈哥，我聽說了你和父親的事，想是有什麼誤會。”

左靈知柳雲苓曆來維護他和得羅子，不忍拂了其的好意，隻好含糊地點點頭。

一時間，屋裡隻餘寂靜。

柳雲苓不知道還能如何安慰，隻道讓左靈好好養傷，能幫忙的事自己盡力而為，說罷便回去了。

待柳雲苓走後，聞人穆打趣道：“之前看到左兄弟與大小姐出生入死，竟不知左兄弟和二小姐也有這般情誼。”

左靈挑眉，歪頭道：“不及聞人大俠的四海兄弟姐妹情。”

聞人穆搖搖頭，端來柳雲苓送來的藥，确認沒問題，直接開喂。

左靈懷疑他就是在報複。

第二日，左靈感覺精神狀态稍好些，便催着聞人穆出發前往玄清。聞人穆勸不動，一行人便上路上了。聞人穆帶着左靈，獨歸遠帶着柳台烏，四人禦劍達到玄清時，長樂殿内早已是人頭攢動，各門各派的修士們如潮水般湧聚于此。

見四人到來，人群瞬間沸騰起來，衆人紛紛交頭接耳，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