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表情空白地坐在走廊的一角,直直的注視着手術室上亮起的指示燈。
之前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讓她有些分不真切。
可被染紅的雙手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淩亂的記憶中能提取出來的,隻有破碎的幾個片段。
長河館裡一片混亂,現場懂些救治方法的人慌慌張張的替向梓瑜做了緊急止血處理。
在負責人的百般催促下,救護車終于姗姗來遲,她恍恍惚惚的跟着被放上擔架的向梓瑜上了車,一路疾馳到這裡——
再後面的事,她就想不起來了。
環着雙膝,白清沉沉地将頭磕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此刻她腦中想的,無一不是向梓瑜。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
白清不敢想下去,也不能想下去,她捂住臉,發出壓抑隐忍的嗚咽。
安德烈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
曠蕩的白色走廊上,半透明的人影蜷縮在急救室門口的角落裡,看上去寂寥而彷徨,偶爾就算有人經過也沒人能發現。
亡者本就是被遺忘了的存在,因為被遺忘,所以不被生者看見。
隻有他清晰的聽到了那一聲聲微不可聞的低泣。
安德烈走到離白清最近的等候椅上坐下,沉默了良久,低聲開口:“不是你的錯。”
沒有得到回應。
老成的歎了口氣,安德烈伸出小爪子,拍了拍白清的腦袋,“你已經盡力了。”
盡管不知道白清二人那邊發生了什麼,但是安德烈卻清楚,以她們平時表現出的言行舉止來看,兩人是絕不會輕易的讓對方受到傷害。
話雖如此,可安德烈也不能用“不可抗拒力”這種字眼來安慰白清。
無法抵抗的外力……這樣的話在白清這般處境的人聽來,很是殘忍。
大概,隻會更深的怨責自己吧。
手術中的指示燈忽然滅了。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身着白衣的醫生一臉疲憊的從裡走出,他一眼就看到了隻身在旁邊等待的安德烈,“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安德烈看了一眼有了動靜的白清,應道:“我是,我……姐姐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盡力了。雖然沒有傷到心髒,但是動脈破裂大出血,病人被送來的時候已經陷入失血性休克,能撐到送來醫院算是奇迹了。經過搶救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情況很不穩定,之後的二十四小時是關鍵,能不能熬過就要看病人自身了。”
“我明白了,謝謝。”
嚴肅的說完這些,醫生領着一群醫護人員離開了。
一同站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前,沉默不語的白清總算開了口:“小吟她們怎麼樣了?”聲音有些低啞,似乎是因為哭過的關系。
“她們都沒事,你的妖族朋友及時趕到幫了我們一把,現在這會應該在養傷休息了。”
聞言,白清說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安德烈的身上也有好幾個地方纏着繃帶,想必是包紮完傷口就急忙趕來了。
安德烈聳聳肩,“無礙,這點小傷對血族來說算不了什麼。”
“是嗎。”白清目不轉睛地看着病床上的向梓瑜。
交談暫時落下帷幕。
晚上守夜的時候,護士小姐看安德烈年紀不大,長得漂亮還如此懂事,于是非常好心的給他拿了條毯子,還塞了點零食。
安德烈甜甜地道謝,用餘光瞄了眼白清,沉吟了下,和護士小姐賣個萌又要了條毯子。
“喏。”安德烈将新拿來的毯子扔到了白清頭上。
白清伸手拉了拉,确保自己的視線沒有被擋住,她仍舊盯着向梓瑜,眼也不眨地說:“謝謝,不過你覺得我們有必要蓋嗎?”
側躺在椅子上,安德烈枕着一隻手臂,閉眼道:“有啊,因為我們現在就像活人一樣普通的生活着不是嗎?和她一起。”
神色微怔,随即又軟了下來,白清眸光低垂,“是啊。”
現在的我們就像活人一樣的生活着。
“她一定不會有事的,怎麼說都是我們的主人。”安德烈說,語帶不明顯的安慰。
似乎恢複了點精神,白清淡淡地反駁:“是你的主人。”
“切。”
最壞的情況沒有到來。
向梓瑜度過了危險期,傷勢有了穩定的迹象。
這一天,有不少人來看望向梓瑜。
包括了解情況的警察、公司的下屬、被消除記憶了的言絮以及向家老人派來的人。
安德烈懶得應付,直接催眠了來問話的人,把自己的存在和事件的改編内容植入他們的記憶裡,省得一個個問的沒完沒了。
白清則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向梓瑜的病床邊,一整天下來都未移動過。
她失神地輕撫着膝上擺放的一卷紙卷,直至夜幕的到來。
“……對不起…”
低低的呢喃輕不可聞。
下定決心後,白清站起身。
将手中的卷紙鋪展而來。
霎時間,藍光大放,照亮了整間病房。
——一如那一天。
守在病房外的安德烈蓦地睜開了眼,片刻,又再次閉上。
作為媒介的卷紙伴随着藍光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