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自己方才和人形的交談她也能聽見。

“……真的決定了嗎？”白清再次和她确認。

女性點了點頭，随即稍稍仰頭，視線悠遠，似乎穿透了純白的天花闆望向某個遠方。

“我的愛人曾經犯下大錯。最開始我為了愛而選擇幫助他，可之後他越錯越深，有一天我幡然醒悟，試圖阻止他，然而為時已晚，最後我隻能親手送走他。”

白清不由得想起之前聽過的結局，遲疑了一下，問道：“兩位……不是同時死去的嗎？”

從儲稚雙那聽來的結局，是兩人互相穿透了對方的心髒，同歸于盡了，但女性說的卻是“親手送走了他”。

聞言，女性顯然愣了一下，須臾，她若有所思地道：“你似乎知曉我們的事情。”

白清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總不能說你們的事情不僅已經被列成典型負面樣本，還成為禁忌，幾乎沒人記得你們。

欲言又止的模樣被女性看在眼中，她莞爾一笑，“不用解釋也沒關系，我已經是個亡者了，世人的看法和我沒什麼關系，不過從你的表情我大約知道是什麼樣的評價了。”

“……抱歉。”白清讷讷道。

女性微微搖了搖頭，接着說：“當時我并未死去，畢竟我……已經不算是人了，普通人的緻命傷對我來說最多是重傷。意識模糊中，我聽見其他人的談話，他們好像是打算把我封印起來，再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沒想到一覺起來，竟已經過去了數十年。”

感慨了一番，女性回到了正題上：“我在意的人們基本都不在世間了，以這副姿态繼續存在也隻會沉浸在過往的痛苦之中，所以我接受了那個人的提議。你和我不一樣，既然還有在意的人，那你更要離開這裡了。”

白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她有些艱難地發出一個音節：“嗯。”

聽見她答應，女性不禁露出釋然且溫和的笑容，“謝謝你成全我，也祝你能和所愛之人一直幸福。”

話音落下，她徑直化成一顆網球大小的光球，主動飄至白清面前。

白清凝視着光球，好一會兒，雙眼一閉一睜，伸手輕捧住光球，摁進胸口當中。

殘魂一進入體内，白清便感覺到一股滾燙的熱意散發開來，讓她忍不住閉上眼。

熱意流向四肢百骸，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裡閃現而過，她從這些縫隙裡看見女性與那個男子的過去，酸甜苦辣皆是幸福，可記憶的後半段，卻隻餘痛苦。

看不見盡頭的黑暗淹沒了女性，她絕望地掙紮着，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地呼喊男子的名字，然而那個人始終沒有回應她，最終她手刃了這個占據自己大半時光的愛人。

一切情感随着殘魂的消散漸漸平息。

對方自願獻出靈魂，因此融合的過程十分順利。

白清緩緩睜開眼睛，拂去眼角懸挂的淚水，低聲喃喃道：“我會的。”

一定如你所說，會一直幸福。

融合之後，白清覺得自己的靈魂更加凝實了，還感知到了和這具身軀的聯系。

“然後呢？”白清仰頭發問。

這片空間沒有碎裂，說明那個人形也許還在這裡。

「就像，你之前附身在，人類的軀體，裡，一樣，有了權限可以，直接脫離。」

「我要，解除結界了。」

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白清有點驚訝，但這時候不适合再問其他，因為空間已經輕微晃動起來。她阖眸，試着加強和身軀的聯系。

而此時外邊——

“唔！”

玉衡悶哼一聲，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然後摘下已經碎了一邊的眼鏡扔在地上，腳邊是受了重傷，再三起身失敗了的符獸。

他蹲下身，輕輕撫摸了下符獸後便收回靈氣，符獸也随即變回符紙，緊接着起身又祭出一張新的符紙。

與之交手的衛舜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青年是個難纏的對手。擊倒了一隻，馬上就會有下一隻新的符獸或僞神獸出沒，源源不斷，惹人厭煩。

可他暫時不能全心全力對付對方，因為他得緊密關注着鎮魂塔和那幹屍的情況。

沒過一會兒，他注意到幹屍的手指微微動彈了下，他倏地睜大眼睛，狂喜湧上心頭，卻也在瞬間挨了一擊僞神獸的攻擊，當即人被擊退了幾步，右臉頰下半到鎖骨的部位都被燒得焦黑一片。

然而衛舜卻無心在意，他沖向營養倉，雙目圓睜，一瞬不瞬地盯着裡面的幹屍。

見他這般，玉衡心底有種不妙的預感，一邊命令符獸繼續攻擊，一邊也看向那個營養倉。

就在兩人的注視下，幹屍的食指再次輕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