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的瞬間，靈識便脫離了小鳥軀殼。

手中的小鳥頃刻間軟倒在自己的掌心裡，失去聲息，可少女的神色十分淡然，似乎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

她的視線緩緩移動，定格在指尖前方一點的空處。

——拳頭大小的靈識正懸浮在此。

它像是一個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原地翻滾了一圈後，又繞着少女轉了兩圈，最終停在少女跟前，傳音道：【你是誰啊？】

稚嫩的聲音在腦海裡乍響，但少女一點也不感到驚訝，神色都未變分毫，她直直看着靈識，啟聲道：“這是我該問你的，你是什麼東西？幽靈嗎？還是惡魔？或者是天使？”

聽到這些詞彙，靈識先是想了下它們代表的意思，理解之後才回答：【都不是哦。】

“那是什麼？”

靈識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相告：【唔，非要給一個定位的話，“我們”比較接近于此間神明。】

聞言，少女緩緩皺起眉頭，眼中隻流露出少許驚訝，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少女再次開口：“神明……而且，你說的‘我們’，意思是你還有同伴。”她的語氣依舊平靜，令人無法分辨她是否相信靈識的神明之說。

【嗯！我隻是一個分身喲，本體的“我”才是真正的神明！】靈識十分自豪地道。

少女微微歪着腦袋，“神明很厲害麼？會做什麼呢？能停止戰争嗎？還是能治好疫病？”

靈識聽到第一句話時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少女接着吐出的問題卻讓它瞬間陷入迷茫之中。

“它”的力量和能力毋庸置疑，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但時過境遷，“它”對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卻感到茫然。

最後一任持有者戰敗隕落之後，“它”便随其陪葬，存在本身也随着時光漸漸了無蹤迹。

“它”的自我在漫長的時光裡愈加成熟，也慢慢不甘長眠于此，猶豫很久之後，“它”離開了原持有者的陵墓，并連系上了那一塊剝落的靈識碎片。

外頭的世界已然發生劇變，靈氣枯竭的末法時代裡根本找不出能得到神器認可的強大修煉者，即使是當代被稱贊天賦異禀的少年少女們在“它”的眼中也不過爾爾。

還沒有“它”所處年代的普通修煉者的三分之一。

雖說有自我意識，但“它”的本體仍是器，制作者打造器的目的便是為人所用，沒有合适的主人對于器來說無疑是件極為讓人失望的事情。

借着那一小塊靈識碎片的“眼睛”，本體得知這個年代的大緻情況後失落無比，于是随意找了個位于地下深處、還算看得過去的鬼王宮殿占地沉眠，一睡便是百年。

小靈識就是在本體沉睡期間遇到了少女。

理所當然的，它把少女說出的問題“反饋”給本體時沒有得到回應。

停止戰争、治好疫病，這兩個聽上去非常嚴峻的事件其實難不倒“它”，可前提是“它”擁有一個才華蓋世的主人，沒有合适的主人，“它”就隻是一個損壞了的無用道具。

能做什麼呢？

什麼也不能做。

靈識默然了許久，有些沮喪地回答道：【你說的事情我做不到。】

“這樣啊。”少女點了點頭，神情并未因為靈識的話而起波瀾。

也許是感覺到了靈識的情緒，她頓了下，又開口說：“看樣子神也不是萬能的呢。”

靈識默然，它不由得為自己先前自稱“神明”的發言感到羞囧。

但作為神器的驕傲不允許它在少女面前示弱，于是再次傳音：【可我還是很厲害的！真的，你的處境不是很好吧？你和我契約的話我可以幫助你改變現狀喲。】

少女這一身裝束十分樸素，甚至有些陳舊，邊角還有明顯縫補過的痕迹，與先前那兩名衣着靓麗的少年對比起來完全是兩極。

方才少年也說了“私生女”三字。

總而言之，不難判斷出少女在這個家族内的處境如何。

誰知聽了靈識的話，少女先是微微一愣，而後搖了搖頭：“我不需要。”

她語氣平靜，連眼神都未有分毫波瀾。

靈識卻誤以為少女不信任自己，急道：【我沒有騙你！隻要你和我簽訂契約，我一定可以改變你的處境的！】

哪怕它隻是本體的一小部分，也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超常力量，改變一個少女的生活環境綽綽有餘。

然而急于表現自己能力的靈識又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神器如何能與一名普通人簽訂契約？

能力不足者持有過于強大的武器不僅會招來數之不盡的麻煩，同時也有可能被神器反噬，輕則殘廢，重則爆體而亡。

“我沒有覺得你騙我。”少女緩聲說道，“真的隻是我不需要而已，謝謝你的好意。”

話說完，少女伸出食指指尖輕輕碰了碰靈識，似是安撫。

突如其來的溫度和觸感令靈識怔然，等它回過神來時，視野中隻有少女遠去的背影。

下意識地，它想追上去，可剛移動兩步便停住了。

雖是初生不久，可那不代表它不谙世事。

它看得出來少女确實對自己的提議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