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它很弱嗎?
顯然靈識并沒有真的把少女的話聽進心裡,在它看來,這個世間不可能有人不希望自己擁有掌握命運的能力。
兩次被直言拒絕,靈識作為神器的自尊有些受挫。
它不免賭氣的想:我就不信你沒有真正需要我的時候!
抱着這個念頭,靈識開始暗中觀察少女的生活。
如它所想,少女在家族中的處境并不太好。
她的父親雖然是家族裡最受寵的小兒子,但她的母親卻是一名流浪到此地的東方侍女,因為有着和本國人截然不同風格的美麗容貌而被這名纨绔貴族一眼看中,自此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少女的母親本是跟随父母來此做生意的商人,意外卷入了戰争之中,家中眷屬死的死、逃的逃,少女的母親也與家人失散,最終一個人流浪到這座小城。在酒館打工時偶然被這位相貌英俊的貴族看中,内心充滿悲戚和對故鄉的思念的她一開始對這名貴族視若無睹,可随着時間流逝,貴族體貼的舉動和溫雅的言行漸漸打動了少女的母親,兩人終究是走到了一起。
自然,這段階級差距遙遠的婚姻并沒有得到其他人的祝福。
可即便如此,少女的父親還是毅然決然地娶了她的母親,并在不久後生下了少女。
然而少女的母親在流浪的日子裡傷了身子的根基,自生了少女後便日漸憔悴,不管少女的父親請了多少位名醫都無法将其治好,最終在少女六歲時病逝在一個冬夜中。
那天之後,少女的父親便沉浸在悲恸之中,就連少女那張與母親有五分相似的面容都不願再面對,生怕自己忍不住随其而去。
在本家原就不受待見的少女失去了母親,又被失意的父親無視,處境越加艱難了。
不管是嫡系的子女還是旁系的子女都能欺負她,周圍的仆人雖不敢如幾個少爺小姐那般明目張膽,但也沒少給少女穿小鞋,背地裡的閑言碎語更是沒少過。
嘩啦——
此時已是深秋,一盆冷水當頭潑在少女的略顯單薄的身上,緊接着周圍傳來陣陣惡作劇得逞的張狂大笑。
“活該!黑頭發的醜八怪!”
“像你這樣的私生女,家族的恥辱,還是落湯雞的模樣最适合你了。”
“你看,她真的就和個人偶一樣,就是被我們惡作劇也一點表情都沒有,不會真是……”
“噓!别讓她聽見了。”
笑聲随着後面的話漸漸小了下去。
靈識漂浮在半空中,旁觀着一切。
它看着那群做壞事的孩子因為少女的無動于衷而倍感無趣的散開,又見少女熟練地擰了擰濕透了的上衣,然後腳步平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等再次出現在自己視野中時,少女已然換上了幹淨的衣物,隻不過這身衣服并不太合時宜,比先前那一套還要來的單薄。
靈識有些看不下去了,它迅速降落在正窩在書桌前翻閱書本的少女面前,氣呼呼地道:【你為什麼不反抗他們?!你明明有能力的!】
那群沒有靈力的凡人沒有注意到,但這逃不過靈識的視線。
幾次被那群孩子欺負時,它都看到少女用靈力稍微護住了自己的身體。
真的隻是稍微。
比如剛才那盆冷水,少女在前一刻就運轉靈力遊走在自己體内,抵禦寒氣,以免自己受涼。
她分明會運用自己的力量,卻隻是保護自己,而不曾反擊。
聽到它滿是憤懑的話,少女擡眸觑了靈識一眼,毫不訝異它再次出現,并淡聲道:“反抗并不會給我帶來什麼好結果。”
此話一出,靈識不由得沉默。
少女說的沒錯。
外頭戰火紛飛,饑餓、掠奪、疫病已然随處可見,少女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惹怒了家族而被驅離此地對她來說确實一點好處都沒有。
雖然家族裡的大部分人會欺負、忽視她,可至少最低限度的衣食住行還是有的,不至于讓少女挨餓受凍。
更令靈識驚愕的是,少女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成年人般的深思熟慮。
未等它回神,少女又接着道:“神明大人還不走嗎?”
走?
靈識恍然了一瞬,進而再次沉默。
是啊,它為什麼還不離開這座小城呢?
算算時間,它竟然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個月了。
這裡沒有什麼令它,甚至本體感興趣的存在,為什麼要繼續待下去呢?
念頭至此,靈識略顯恍惚地仰頭,對上少女那雙沉靜深邃的藍眸。
頃刻間,它似乎找到了方才問題的答案。
——大概,是因為它仍是覺得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