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峰的夏蟬鳴聲裡,謝清昀在桃林練劍行雲流水如初,偶爾去看下兩個徒兒,看顧昭寒與蘇珩在竹林間對練。
少年們的劍刃相撞濺出火星,蘇珩的玉劍帶起冰棱,顧昭寒的斬天劍則卷着細碎魔氣和靈氣彙合,在竹葉間織出青黑交錯的光網。
謝清昀望着兩人翻飛的衣袂,忽然想起上月收徒大典那日,自從除南明鐘的玄天宗們白露山歸來,挽音作了新一任宗主。
因為她行為穩重,能打能抗,還及其的,有責任感,青冥表示及其認同,畢竟自己是她曾經的大徒弟,那雙美麗的眼眸也是為了救他……
她表示收徒大會正常開,而且要大開特開,宗門勢必要培養大量好苗子。
山腳下鑼鼓喧天,而清霄峰唯有竹影婆娑,他靠在廊柱上眯眼小憩,朦胧間有雙溫熱的手替他披上披風,指尖殘留着忍冬花的甜香。
想來那孩子,總會往他的茶桌上放冬花、糖漬花瓣之類的,挺甜的。
謝清昀踏步前來【今日教踏雪無痕第三式。】謝清昀展開雲紋劍譜,蘇珩立刻湊上來,鼻尖沾着竹葉:【師尊,我知道這個,是不是要禦劍去雲頂采雪?】少年的眼睛亮如星辰,顧昭寒卻在旁看着謝清昀手腕處一道疤痕,那是他為顧昭寒承接的八十一道天雷的舊傷。
【不錯,我随你們一同前去。】
雙劍踏雲而起時,一把青玉劍一把斬天劍。
蘇珩拉着師尊就要上自己的玉劍。
顧昭寒的斬天往前飛去抓了師尊就起飛。
蘇珩在後面怒罵,劍人,明明我禦劍更穩!
謝清昀身形不穩。
下意識緊抓着少年肩膀,一風吹來,顧昭寒發間的松木香鑽入鼻尖,忽然想起昨夜書房裡,少年偷偷在他茶盞下壓的糖漬花瓣——這次是茉莉味的,比往日更甜些。
比他喜愛的醪糟還甜蜜些。
顧昭寒感受着師尊那雙玉手搭在自己肩膀,心裡開花。
謝清昀望着遠處的雪山之巅,忽然感到顧昭寒的手指輕輕勾住他的手腕往前帶,在風聲中聽見少年低語:【師尊若累了,便靠在弟子肩上。】
謝清昀詫異,瞬間把手抽離。
少年長高了不少,快和他一般高了,曾經瘦削的肩膀寬厚了不少,帶着習武之人的溫熱,一個急刹,謝清昀撞了上去,他的身體是鋼鐵做的嗎,這般硬。
謝清昀搖搖頭,反而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離顧昭寒遠了些【不必。】
顧昭寒垂下眼睫,眼神晦暗不明。
三人到了雲頂,謝清昀指着高千米幾乎是垂直的的懸崖峭壁,道【這雲頂雪山上的雪終年不化,卻害怕見人,一旦有足印踏過便會消散。】
蘇珩搶答【但是速度夠快,快到雪花無法察覺,便不會消散!】
謝清昀點點頭【今日你們便是要不着痕迹的到達頂端,不許用法力。】
二人點頭,純靠肉身速度加點輕功飛身向前,比拼一樣互不相讓。
此次一行足足練了七天,二人皆是精疲力盡,卻也成長了許多。
歸來路上,蘇珩的青玉劍搶先一步接了師尊,顧昭寒一言不發跟在身後,蘇珩指着下方驚呼:【看!清霄峰的花海!
俯瞰之下,清霄峰的竹舍,桃花林、竹林、忍冬花田,臘梅等正次第盛開,粉白黃綠交織成錦緞,其間一條蜿蜒的石子路直通石室,那是顧昭寒每日破曉時花了半個月時間收拾出來的小路。
謝清昀出神的看着這條小路,忽然想起,還未收顧昭寒為徒時,髒兮兮的少年蹲在竹妖後面看他舞劍,想起剛領着蘇珩回來,踏過小路夕陽西下,蘇珩在林間勤奮聯系的模樣。
如今兩個徒兒進步可謂是一日千裡,特别是蘇珩跳級到了元嬰,天賦這東西讓人喟歎。
二人也長高了不少,和謝清昀差不多高了。
一日,子夜的清霄峰浸在月光裡,謝清昀在靜室替顧昭寒疏導魔氣。
蘇珩還好,心性純良,這麼久了魔氣不僅沒有一次外洩,而顧昭寒就沒有這般,且還曾被夙天奪舍過,恐怕還在他身體裡長眠。
需要定期疏導。
噬魔燈安靜躺在桌上,一點燈火在謝清昀指尖跳躍。
少年盤膝而坐,坐的端正,後背繃得筆直,直到那雙微涼的手按上靈台穴,才輕輕顫抖着放松下來。
燭火将兩人影子投在牆上,顧昭寒的影子比謝清昀高出半個頭,卻仍像幼獸般蜷着背,任由那雙手在自己經脈間遊走,燈火順着吞噬魔氣,帶着些許痛感。
【師尊可曾後悔……】少年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像風吹過竹葉。
【收弟子這樣的魔徒?】給您帶來不詳,讓您承受了我的天雷。
謝清昀的手指頓在他後背,那裡是初見時狼妖爪印留下的巨大疤痕,接着運火。
以為他是自棄身份,厭惡自己魔族血統。
【昭寒可知,】他輕聲道,指尖拂過少年眉心。
那裡沒有魔紋也沒有金色神紋,空無一物,隻是他自己。
【混沌體雖是天地不容,卻也是至純之象,你生父夙天生母神女,他們能相愛至此也算得上世間無二 ,性情中人,至純的感情,才有了你。
隻要你心思純正,又何來魔字一說。初見時你眼底的光,比任何靈力都要幹淨。】
顧昭寒猛地側身回頭,兩人距離極近,能看見彼此瞳孔裡跳動的燭火。
少年的唇瓣微張,卻在這時,窗外傳來蘇珩的腳步聲,伴随着靈蛛的嘀咕:【大半夜的非要去練什麼劍。】
在蘇珩跳級升級到元嬰時,喜提天雷禮包,他的靈蛛吞了部分天雷,生了心智。
顧昭寒迅速退開,袖中卻掉落一張紙頁,謝清昀瞥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師尊二字,每個字都被反複勾勒,最後一筆總要拖出溫柔的弧度。
他眉毛凝起,把火過了最後一個經絡收回噬魔燈。
指尖拿起紙張,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像,是謝清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