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魔窟的陰冷潮濕中,南明鐘突然出現。
這位曾經的玄天宗宗主平日裡總是裝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此刻卻滿臉欲望,目光死死盯着顧昭寒周身翻湧的魔氣。
“夙無涯,那起死回生之術,你可教給了他?”南明鐘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他長袖之中的雙手緊握,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夙無涯倚在白骨立柱旁,發出刺耳的冷笑:“哈哈,仙尊倒是消息靈通。不過......”呵,南明鐘如今跟仙這個字都不搭邊,世人皆知他已是夙無涯座上賓,與魔為伍。
夙無涯如今譏諷斜睨着這位曾經的宗主,不還是有求于他俯首稱臣嗎,甚至不惜以整個人族為代價。
可起死回生禁術需要最強魔修的最強魔氣方能起施展,且施了之後也并非一定能複活還要看被施法者求生意願。
“你看他那魔氣除了多一點,有什麼其他作用嗎?”
他雖空有重塑過的肉身,魔修經驗禁術修習,魔氣卻算不得最強二字,魔氣不隻是跟強大是否有關,更是跟心性相關,越暴力越瘋魔的魔之魔氣便越霸道越強勁。
曾經無影的魔氣都比他強。
還不如夙天奪了他身體使用權時散發的魔氣強勁。
顧昭寒雖強大心中卻還是小白蓮一朵。
還想着保護蒼生救出師尊。
顧昭寒周身魔氣驟然暴漲,黑色魔氣如實質般翻湧。
他死死盯着南明鐘垂下的手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就憑你傷過師尊,我便是魂飛魄散,也不會助你分毫!”話音未落,他身形如電,斬天劍裹挾着漆黑魔氣直取南明鐘咽喉。
南明鐘倉促間祭出護體仙盾,卻被顧昭寒一劍轟得倒飛出去,嘴角溢出鮮血。
夙無涯見狀,袖中突然甩出三道魔氣,魔氣凝成的尖刺直刺顧昭寒後心。少年猛然轉身,掌心凝聚的噬魂爪瞬間撕碎鎖鍊,反向抓向夙無涯。
三人在魔窟中激烈交手,顧昭寒的招式狠辣淩厲,魔氣所過之處,地面寸寸皲裂。
他時而揮劍劈出黑色劍氣,時而施展噬魂爪撕裂空間,體内暴走的魔氣與殘存的玄門靈力交織,竟形成詭異的金黑雙色光芒。
二打一居然沒撈到半點好處,南明鐘不得不認真起來,卻越發力不從心。
“就這點本事?”顧昭寒一腳踹飛夙無涯,眼中閃過嗜血的紅光,“傷我師尊者,都得死!”刀光劍影,血流滿地,将二人直直踩在腳下後揚長而去。
當顧昭寒滿身浴血地沖向鎖天地時,地牢中的景象令他幾乎崩潰。謝清昀和蘇珩被魔藤纏得幾乎窒息,兩人的臉色慘白如紙,紫色藤蔓因吸食過多精血而膨脹到手臂粗細,整個地牢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師尊!”顧昭寒揮劍瘋狂砍向魔藤,斬天劍卻像沒砍到一樣,隻留下一點淺淺的痕迹。
顧昭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雙目赤紅,不顧一切地催動體内洶湧卻駁雜的魔氣,混合着殘存的金色靈力,瘋狂注入劍身。
“給我——斷!”
嘶吼聲中,斬天不再試圖劈砍藤蔓主體,而是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毀滅性黑色閃電,狠狠斬向魔藤與地牢深處岩壁連接的那幾處盤根錯節、魔氣最為洶湧的根瘤節點!
纏繞着謝清昀和蘇珩的藤蔓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軟塌塌地垂落下來。
轟!轟!轟!
接連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仿佛整個冥淵都在顫抖。堅逾精鋼的青石和鐵鍊被狂暴的魔氣沖擊波炸得粉碎,連天窗都被沖開,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顧昭寒眼疾手快用身子擋在謝清昀身上。
顧昭寒收住魔氣,将那些藤蔓小心翼翼的拿開,謝清昀的身體軟倒下來,倒在顧昭寒懷裡,冰冷得沒有一絲活氣。
顧昭寒把外衣脫下仔細的蓋在謝清昀身上,将他冰冷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單手抱起謝清昀。另一隻手則粗暴地抓起旁邊同樣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蘇珩衣領,如同拎起一件無關緊要的行李。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如同離弦之箭,沖破魔宮層層禁制,朝着冥淵之外,禦劍飛行,斬天之上,他帶着二人朝着玄天宗的方向亡命飛奔。
玄天宗宗門處,當代宗主,挽音,一襲素雅道袍,面容沉靜如水,眼中卻凝着化不開的憂慮與決然,靜靜站立。她身後,站着玄天宗各峰長老,青冥,淩波,鏡璃,人人正色。
與他們并肩而立的,是烽火宗宗主烈陽子,一個須發皆張、脾氣火爆的紅袍老者,以及他帶來的一衆氣息灼熱的弟子。
幾位光頭和尚,那是無憂宗的長老們,此外,還有藥谷的幾位長老,神情凝重,顯然是為救治而來。
更遠處,還有諸如青霞派、落星閣等正道宗門的身影,旗幟鮮明,劍拔弩張,各大門派集結今日便要攻打魔界。
整個玄天宗,彌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息。
在竹妖桃妖的叫喊求救下,他們昨日發覺清霄仙尊和兩位徒兒失蹤,不用多想定是魔族抓去的,欲要複活顧昭寒體内的夙天。
“挽音宗主,消息确鑿?魔族當真擄走了清霄仙尊?還要複活夙天?!”烈陽子聲如洪鐘,帶着毫不掩飾的憤怒。
“即刻攻入冥淵!定要阻止魔族啊。”
衆人紛紛贊同。
“我就說上次天露山就該把那顧昭寒殺了,留他做甚,夙天的種,他就是個禍害……”
挽音的聲音清冷而堅定:“各位宗主稍安。清昀師弟魂燈未滅。顧昭寒此子…雖流淌着魔族血液,但經清霄仙尊教導,心底純良,未必會堕入魔族。
但确實是要救下他們師徒三人,阻止魔族宵小複活夙天,否則三界八荒必将不得安甯。”
“未必堕入魔族?救下他們師徒三人?”一位僧人嗤笑出聲,那是無憂宗的無渡。
“宗主莫不是念及舊情?魔族殺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修士!那顧昭寒身負夙天血脈,你怎麼知道他也是無辜的,說不定此時已習得魔族禁術,兇威滔天!在冥淵當上新魔尊了呢?”
“這話說來真是可笑,還是說你們玄天宗想跟着南明鐘一同與魔族為伍,你挽音也想淪為魔界走狗!”這話說的難聽,青冥神色肅殺站在挽音身前。
與那僧人對視,電光火石。
天際驟然傳來刺耳的破空之聲,一股強大、混亂、帶着急劇威壓的強大魔氣,如同隕星般直墜雲台!
“魔氣!是魔族!”
一群修士瞬間炸開鍋!所有修士齊齊祭出法寶,劍光、符箓、法器光芒閃爍,将宗門映照得如同白晝,人人背負長劍,氣息鋒銳如出鞘利刃,眼神銳利如鷹。劍光直指那團裹挾着不祥氣息的黑影。
轟!
黑影重重砸在中央的青石闆上,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煙塵稍散,顯露出顧昭寒的身影。
顧昭寒就站在這包圍圈的中心。他渾身浴血,玄色的衣衫早已被暗紅與魔氣的污黑浸透,破碎不堪。懷中輕柔緊抱着氣息微弱、昏迷不醒的謝清昀,那身素來纖塵不染的白衣此刻被鮮血染得斑駁刺目。蘇珩則被他随意地放在腳邊不遠處的青石地上,同樣昏迷着。
這少年周身滔天的魔氣,額間黑色魔紋,跟之前的畫風截然相反。
衆人心中皆道,看來還真是被無渡說中了,顧昭寒還真成了魔修。
“宗主……”顧昭寒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着長途奔襲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焦灼,他無視了周圍無數對準他的森寒兵刃和澎湃殺意,目光急切地搜尋着能救人的身影,“淩波仙子……各位長老…救人!”
周身翻湧的魔氣濃稠幾乎蓋住日光,帶着冥淵深處特有的陰寒、暴戾與血腥味,無聲地向四周擴散着威壓,使得整個峰頂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挽音還未開口“顧昭寒!” 烈陽子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打破了死寂,“你這魔頭!竟敢擅闖玄天宗!速速放下清霄仙尊,束手就擒!” 他手中的烈焰巨斧指向顧昭寒,火焰暴漲,熱浪撲面。
“魔頭!放開仙尊和蘇師侄!”
“顧昭寒!你還敢回來!找死!”
“諸位同道!此子便是夙天遺腹子,天生混沌!禍亂之源!趁他負傷,合力誅之!”衆人說話聲此起彼伏,以為他身上沾血是負傷,殊不知這新鮮血迹那是南明鐘和夙無涯的血,并非他的。
顧昭寒眼神逐漸冰冷,特别是聽到遺腹子這三個字,冷漠的望着那些“揭竿而起的正義使者。周身是說不上來的威壓。
挽音想站出來卻被青冥幾人拉住,淩波上前帶着弟子接過了謝清昀和蘇珩,看着眼前這位陌生的少年,淩波搖了搖頭。
最先發難的便是烽火宗。幾名弟子按捺不住,烈焰飛劍帶着灼熱的氣浪,直射顧昭寒要害!緊接着,青霞派的劍光、落星閣的法術也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顧昭寒眼中戾氣暴漲!他将謝清昀和蘇珩小心地護在身後,周身魔氣轟然炸開!漆黑的魔氣如同實質的牆壁,将襲來的攻擊盡數擋下、震碎!
“滾開!”他一聲低吼,如同悶雷。斬天劍雖未出鞘,但一道凝練如墨的黑色劍氣橫掃而出,帶着噬魂奪魄的陰冷,瞬間将沖在最前的幾名修士逼退,劍氣劃過地面,留下深深的焦痕。
“好膽!”烈陽子須發戟張,怒不可遏。他一步踏出,周身火焰升騰,一柄燃燒着赤紅烈焰的巨大戰錘出現在手中,帶着焚山煮海之勢,朝着顧昭寒當頭砸下!“魔孽!受死!”
顧昭寒赤紅的眼中毫無懼色,隻有被阻撓的狂暴怒火。他竟不閃不避,左手五指瞬間變得烏黑尖銳,魔氣缭繞——噬魂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