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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雨碎還是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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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清霄峰頂的竹閣内,謝清昀的寝屋,濃重的藥味幾乎蓋過了清冷的梅香。無人開窗恐風寒傷及他病身。

謝清昀躺在雲錦軟榻上,面色是久不見天日的慘白,連唇色都淡得幾乎透明。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着破碎的髒腑,帶來刀割般的劇痛。

淩波仙子給他喂下一粒丹藥,蘇珩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幾乎寸斷的經脈,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床前站了幾位宗門峰主,皆是神色擔憂。

“如何?” 挽音站在榻邊,他白紗遮住雙眼,看不到謝清昀蒼白的臉色。

藥谷老頭搖搖頭,長歎了一口氣,他的手隔着細紗搭在謝清昀雪白皓腕上,已是傷及了根本,那口心氣散了。

謝清昀的意識在沉沉的黑暗裡掙紮,如同溺水之人試圖抓住一根浮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着四肢百骸傳來一種近乎碎裂的劇痛,仿佛隻剩空殼,不過勉強維持着一個将崩未崩的脆弱形态。

神魂深處,更似被無數看不見的利齒反複撕咬、啃噬,每一次撕扯都帶來滅頂的眩暈和更深沉的黑暗。

“嗯……”一聲極輕、極壓抑的痛哼終于溢出他蒼白的唇瓣。長長的睫羽劇烈顫動,如同瀕死的蝶翼,掙紮了許久,才艱難地掀開一線。

視線模糊,光影在眼前晃動、重疊。好一會兒,那些刺目的光暈才緩緩沉澱下來,勉強勾勒出頭頂熟悉的竹樓頂棚輪廓。

“醒了!仙尊醒了!”一個帶着哭腔的、極力壓低的女聲帶着劫後餘生的狂喜響起,是淩波峰的大弟子雲瑤,來幫蘇珩的忙與他一起照顧仙尊。

“清霄仙尊!”另一個更沉靜卻同樣緊繃的聲音緊跟着響起,帶着難以掩飾的擔憂,是鏡璃。

幾個雜亂的腳步聲迅速靠近,圍攏在榻前。謝清昀艱難地轉動眼珠,視野裡映出幾張憂心如焚的面孔:挽音、淩波、青冥、鏡璃……還有一位藥谷長老,皆是一臉凝重,一直在旁候着。

“我……”他試着開口,喉嚨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發出的聲音微弱嘶啞,幾乎不成調。每吐出一個字,胸口便是一陣尖銳的悶痛。

“别說話,清霄仙尊!”淩波仙子立刻俯身,指尖凝聚起柔和溫潤的紅色靈力,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眉心。

靈力卻如泥牛入海被消耗殆盡,淩波臉色微變,額角沁出細汗,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挽音站在一旁,素雅道袍下的身軀繃得筆直,目光沉沉地看着謝清昀毫無血色的臉:“感覺如何?你你元氣大傷,傷及心脈,道心崩塌。”

她的聲音竭力維持着平穩,卻依舊洩露出了一絲沉重,“你被那魔藤吸□□血,特喜心頭血……萬幸,命保住了。”

元氣大傷……心脈受損……道心崩塌……

謝清昀閉了閉眼,濃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陰影,蓋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苦澀。

還有比這更嚴重的嗎?心脈受損,說明以後他或許連普通人也比不上了。他淡淡的,面上沒有表情,隻是再次費力地掀起眼簾,目光在圍攏的人影中急切地搜尋,幹裂的唇瓣無聲地翕動了幾下。

他在尋誰?答案不言而喻。

榻邊圍攏的衆人,神色瞬間變得極其複雜。挽音抿緊了唇,青冥眉頭緊鎖,淩波為他渡靈力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鏡璃低着頭,蘇珩也不去對上師尊的視線。

空氣驟然凝固。

“昭寒……”過了許久,謝清昀終于艱難地吐出那個名字,聲音破碎不堪,“他……在哪?”

這三個字,仿佛耗盡了他剛剛積攢起的所有力氣。他望着衆人,那雙曾經清冷如寒潭的眼眸,居然有幾分脆弱和悲痛。

他雖昏迷卻也知道是顧昭寒将他從鎖天地裡抱出,還殘留着片段的記憶,隻是之後便昏了過去記不太清了。後面發生了什麼?

淩波避開他那令人心碎的目光,喉頭滾動了一下,才澀然開口:“仙尊,你剛醒,先……”

“他…在…哪?”謝清昀打斷她,固執地追問。一絲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髒。

淩波仙子不忍再看,别過頭去。青冥重重歎了口氣。

最終是挽音峰主,歎了口氣道:“顧昭寒他…他是把你們救回來了!但他一身魔氣沖天,入了魔道,把烽火宗的無憂宗等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打了個七零八落!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抱你回來的!還說什麼‘師尊在哪我就在哪’…簡直…簡直……不成體統,我讓他不必再回玄天宗了。”

“夠了!”謝清昀厲聲喝止。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對同道動怒。喊出這一聲。謝清昀的身體猛地一顫,下意識往前倒去。他眼中隻剩一片空洞的死寂。

耳邊嗡嗡作響,挽音後面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清了,隻有那幾個字反複回蕩,如同驚雷炸響:

“一身魔氣沖天,入了魔道,”

魔修?昭寒?怎麼可能?昭寒最恨魔族了,甚至恨到厭惡自己。

他那個笑起來像盛滿了陽光的少年,那個會偷偷把山下買來的糖漬花瓣偷偷給他的徒兒,那個替他擋傷的笨蛋,那個眼睛亮閃閃的說“師尊,我保護你保護天下蒼生”的顧昭寒……他修了魔?一身魔氣?

說到底是自己無用罷了,是他這個當師尊的過錯,沒有保護好他,沒有藏好他……

一股腥甜驟然湧上喉頭,謝清昀猛地側過頭,“噗——”一大口暗紅的鮮血噴濺在素色的錦被上,迅速暈染開一片刺目驚心的猩紅!

“師尊!” “仙尊!” 驚呼聲四起。

“快!護住心脈!”藥谷長老臉色大變,立刻出手,數道精純的靈力同時壓向謝清昀胸口,強行穩住他體内因劇痛和驚怒而再次翻騰欲裂的心房脈絡。

謝清昀劇烈地嗆咳着,每一次咳咳都帶出更多的血來,一片一片的,他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骨節泛白,仿佛要将那顆被撕裂的心髒掏出來。

就不用承擔這份痛苦。

額上冷汗涔涔,浸濕了鬓邊的銀發,貼在蒼白如紙的皮膚上,更顯狼狽凄慘。

“他…不能…修魔…”謝清昀喘息着,每一個字都帶着血漬,眼神渙散而絕望,氣力聊勝于無,聲音輕得像瀕死的呓語。

“混沌之體…神魔之子…天地不容…萬物不用…不能結丹…強用…必成災禍…或…早逝黃土……” 隻有不被天地所查,不用功不瘋魔,才能活的長久。

他斷斷續續地重複着。

衆人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亦是劇痛,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力回天的焦灼和替他不值。

挽音猛地踏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淩厲,近乎呵斥:“不能修?不能修也是修了!他還傷了人,更是殺了人,一位無辜修士。

手上沾了我輩鮮血,他是魔修!非我門下之人!”

“魔修”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謝清昀的心窩。他眼前一陣發黑,幾乎又要嘔出血來。

昭寒不是嗜殺之人,定是受人侮辱才不得不……

他甚至能想象出,在那玄天宗山門上,他的昭寒是如何浴血奮戰,又是如何被那些所謂的“正道”同門,用怎樣憎惡恐懼的目光包圍、唾罵、圍攻!最後……又是怎樣拖着滿身傷痕和那顆被徹底碾碎的心,一步一步離開玄天宗……

一股比靈根碎裂、比魔氣噬魂更尖銳、更冰冷的痛楚,攫住了他。那是一種遲來的、深入骨髓的悔恨。

是他,親手将那個少年推到了風口浪尖!是他,明知其血脈特殊,卻一次次将他置于險境!是他,在那孩子最需要肯定和庇護的時候,吝啬于給予,甚至為了所謂的“避嫌”,一次次将他推開!他教他劍法,教他道心,卻唯獨忘了教他如何在被全世界抛棄時,如何保護自己!

都是他的錯。

“呵……”謝清昀發出一聲短促的、破碎的慘笑,那笑聲裡充滿了對自己的無盡嘲諷。

他猛地擡手,用力揮開了淩波仙子按在他眉心渡靈力的手,也揮開了藥谷長老試圖壓制他傷勢的靈力。

“不勞…宗主費心……”他喘息着,聲音嘶啞,卻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冰冷和疏離,目光越過挽音,看向虛無的遠方,仿佛在對着另一個無形的存在宣告。

“我的徒兒…我自己…管教。都是我的錯……是我…這個當師父的…無能…罷了!”話音未落,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雙手猛地撐住榻沿,竟要強行起身!

“仙尊!你做什麼!” “清昀!不可!” “你的傷!”驚呼聲炸響。淩波和青冥還有蘇珩等人同時伸手去扶他。

但謝清昀的動作帶着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他猛地一掙,竟真的坐了起來!然而僅僅是這一個動作,便讓他眼前金星亂冒,氣血翻騰如沸,“噗——”又是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他胸前雪白單薄的中衣。

他不管不顧,赤着腳,踉跄着便要下榻。

“我去……尋他回來……”雙腳踩在冰冷的竹地闆上,有些冰涼,卻遠不及他心中萬分之一冷。他推開所有試圖攙扶的手,像一具被執念驅動的殘破傀儡,一步,一步,朝着竹樓的門口挪去。

每一步落下,那雪白中衣的胸前,便暈開更大一片刺目的鮮紅,如同雪地裡盛開的絕望紅梅。他的身體搖晃得厲害,脊背卻挺得筆直。

“師尊!”一聲帶着哭腔的呼喊自身後傳來。蘇珩快步走上前去,跪在謝清昀身前。

他氣息虛浮,顯然傷勢未愈。看到謝清昀這副模樣,蘇珩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堅定跪着死死抱住謝清昀一隻冰冷的腳踝。

“師尊!求您别去!您會死的!”蘇珩的聲音因悲痛而顫抖,“冥淵兇險萬分,您如今這樣如何去得?顧師兄…昭寒他…他若知曉您為他如此,也定然不願見您涉險啊!”他仰起臉看着曾經師尊變得這般,不由得眼眶紅起來,眼中是純粹的擔憂和懇求。

“沒了他…您還有我!我也是您的徒兒啊!求師尊保重自身!若…若您執意要去,等您傷好了,弟子陪您一同前往!弟子定當拼死護您周全!将昭寒救出來。”他如今元嬰滿期,實力強勁,恢複好了和夙無涯打起來也有勝算。

蘇珩的話語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那雙含着淚、如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像極了當年那個在幽冥血海大雪中瑟瑟發抖、被他帶回來的昭寒的那一雙。若是往日,謝清昀或許會心軟,會動容。

但此刻,蘇珩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謝清昀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上。

“沒了他…還有我……”

謝清昀低頭,看着跪伏在腳邊、抱着他腳踝的蘇珩。少年溫順的眉眼,蒼白的臉色,跪在風中,雲瑤正心疼地看着他。

蘇珩是有人心疼的。

那昭寒呢?

那個同樣渾身浴血、抱着他殺出魔窟,卻因一身魔氣被千夫所指、被斥為災星的昭寒呢?

誰來心疼他?

他謝清昀,作為他的師尊,在顧昭寒需要他的每一刻,又在哪裡?

他沒有再看蘇珩第二眼,也沒有回答一個字。隻是猛地擡腿執拗的往前走,用盡力氣掙脫了蘇珩的雙手。

劇烈的動作讓他再次咳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狂風中的殘燭,劇烈地晃了晃。但他硬是咬着牙,踉跄着繼續向門外走去。

謝清昀終于挪到了門前。他伸出顫抖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門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門外,清霄峰熟悉的景象映入眼簾:青翠的竹林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遠處寒潭霧氣氤氲,雪蓮盛開;一株株桃樹靜默伫立,花期已過,隻餘綠葉,忍冬謝了一地。

他法力不足早已無力維持四季如春的景色。

“昭寒……”謝清昀倚着門框,望着峰外翻湧的雲霧,如同望着顧昭寒消失的方向,破碎地吐出這個名字。

有風襲來,帶着花香和冷氣,又是一股無法抑制的腥甜湧上,他猛地倒下,大口的鮮血噴濺在門檻和門前的青石闆上,如同點點凄厲的紅梅。

“師尊——!”蘇珩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掙紮着想撲過去。挽音、淩波、青冥等人臉色煞白,同時前去想要扶住他。

就在他們的手即将觸碰到謝清昀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時,他仿佛用盡了生命最後一點力氣,猛地挺直了脊背,掙脫了所有無形的束縛。

他擡起那雙桃花眼,望向雲海深處,望向那冥淵所在的方向。“我…去…帶他…回來…他不能入魔。” 他喃喃着,聲音輕若遊絲,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話音落下,他緊抓門框,站起身來,又往外走了一步,踏出了竹樓的門檻。

驚呼聲中,那道纖瘦身影如同被狂風吹折的玉竹,在衆人目眦欲裂的注視下,直直地、重重地向前傾倒。比上一次重的多。

身體砸在冰冷的青石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

青絲散亂,鋪陳在地。白衣上大片大片刺目的血迹,在清冷的日光下,紅得驚心動魄,令人害怕。意識徹底陷入黑暗。隻有意識沉淪前,那雙總是盛着小心翼翼、偶爾會因他一句肯定而亮起璀璨星光的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無邊的黑暗裡灼燒着他,永不熄滅。

光陰如梭,在丹藥的滋養和靈力的溫養下,清霄峰頂的植物落葉紛飛,大風四起,又下起雪來,左日的積雪融了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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